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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结界里。

    晏顷迟在斩出这一剑后仿佛力竭,他手指微微蜷起,指尖失力,长剑瞬间消散。

    血顺着他微抿的唇角溢出,他看着萧衍,冷淡的眼睛里总算起了一丝暖意,“对不起。”他轻轻说道。

    萧衍没收回剑,而是就这样抵在他的咽喉上,冷声道:“你今晚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见人。”晏顷迟沉声回答。

    萧衍压紧了自己的剑:“见谁?”

    晏顷迟默了一瞬,缓了口气,才回道:“江之郁。”

    “……”萧衍从他眼神中窥到了犹豫,唇角泛起嘲讽的弧度,“你最好是没撒谎。”

    四目相对,晏顷迟的身影挡住了光。

    萧衍站在晏顷迟的影子里,隔着咫尺的距离,晏顷迟压抑而沉重的呼吸掠到了他的眼睫上。

    萧衍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他斟酌了会儿,又问道:“江之郁在哪里?”

    “我不知道,”晏顷迟沙哑道,“他在你来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为什么能……”萧衍本想说,为什么能破了你的结界还不被察觉,但话到嘴边,反而清明了,多问是没有意义的事,跟自己没有干系,也不必在这上浪费时间。

    “引他出来,我要见他。”萧衍冷声吩咐。

    “你见不了他。”晏顷迟沉声道。

    “是么?”萧衍手下一用劲,那架在咽喉的剑登时又压得深了,削铁如泥的利刃在晏顷迟脖颈上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

    晏顷迟眼里有深沉的光,他借着稀薄的月光看萧衍,萧衍的眼尾本就是上扬的,便是不抬头,也能见到挑起的弧度,而此刻,他一边抬眼看着晏顷迟,一边时不时用余光瞧着别处形势,眼尾带起的薄情,像是要采撷人似的。

    晏顷迟看着困了自己多年不解的心魔,心念微动。

    “那就听你的吧。”他轻叹道。

    “哈,”萧衍冷然一笑,意味不明的说道,“要我夸你听话么?”

    “……”晏顷迟从他的目光里辨出了嫌弃的意味,只好说道,“我没有骗你,城西走尸是他炼的,我今日来,也是收到了他的信笺,遇到你,是在意料之外。”

    “城西走尸是他炼的?!”萧衍意外。看来,连裴昭也不清楚自己走尸都卖给了谁。

    这个江之郁倒确实棘手,他的本事,绝对不容小觑。

    “你先前说,他在我来的一瞬间就消散了?”萧衍又问。

    他想起来自己那天在清溪街看到的人影,也确实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消失的,连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嗯。其实,我没有那么了解他,你不要掉以轻心,”晏顷迟还想再说什么,思虑过后,最终止于口中,只问,“你刚刚去哪里了?”

    萧衍没在意,淡淡说道:“那雾有问题,刚刚我遇到了一个死人做成的你,发现是障眼法,我们现在眼前所见一切,皆不一定属实,那雾未必吃人,但是一定是障目的东西。”

    “……”晏顷迟没说话。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你快点把人引出来罢。”萧衍说完,剑光一泯,掐了诀,陡然消失在月色下。

    抵在咽喉处《神君他又想渣本座[重生]》,牢记网址:m1的压迫感骤失,晏顷迟微微皱眉,从袖中取出了那枚贴身的玉佩,指腹缓缓摩挲过上面的雕花。

    下一刻,一层寻常人无法瞧见的,近乎透明的浅光朝四面涤荡过去。

    ————

    与此同时,九华山的承文殿里檀香氤氲,飘出袅袅香气。半人高的单脚仙鹤香炉上,可见隐隐的锈痕,是经年累月的沉积,岁月的雕磨,如这百年来的巍峨伫立的高殿。

    九重宫阙在月色下静谧,烛火亮成一排,几位长老端坐在烛火的影子里,都在等着掌门先启口。

    然而周青裴始终坐在位置上,阖着眸,不言也不语,只有手中不断捻着的珠串在提醒旁人,他还没睡着。

    其中一位长老被磨没了耐性,见掌门不说话,便先开了口。

    “这次义庄的尸变,和晏长老逃不了干系,他当时已经被证实了不在阁里,”那人说道,“还有半个月前清溪街一案,也和他有着匪浅的干系,那京墨阁的二阁主都来几回了,我们这都拿不出说法,再这样下去,我们宗玄剑派千百年的声名,都要毁在晏顷迟手上了。”

    “子殊他向来清正,断不可能做这种违天悖理之事,”另一位如是说道,“此事定还有蹊跷之处,玉衡仙尊还是莫要打妄语。”

    被称作玉衡仙尊的男人低低一笑,目光浑浊,却如鹰隼般犀利:“是了是了,是我在打妄语,晏顷迟要真如外界所言的隽雅修正,那他早年生出的那东西算什么?萧衍是谁的孩子?他对自己师兄的孩子有妄念,还真是够修正的了,亏得掌门压下去了,这事要是要外界知道,我们九华山早就沦为任人嗤笑的笑柄了。”

    “好端端的,你说到这事情上做什么?”那人打断他,“门派里从未禁过双修,也没谈及过不可找道侣之事,他为何不能有爱?他们有情有意,有何不可。”

    “他对任何人都可以有爱,可他对萧衍……确实不该有非分之想,”旁边人心平气和的说道,“他自己也清楚萧衍——”

    “好了,安静。”周青裴手下一顿,晃动的珠串自他指尖止住,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望着座下几位长老,跳跃的烛火光影从他面上晃过去,让他的慈眉善目变成了俯瞰众人的肃穆威严。

    “此事确实得需要从长计议,所以才会请各位来此,商解燃眉之急,”他道,“三长老现在下落不明,多做争执也没用,不如各位先想想如何把人找回来,再争论余下之事吧。”

    “掌门时至今日还要偏袒他吗?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吧,”玉衡仙尊不悦道,“就算我们不计较过去了,但义庄那夜死灵逃逸,查出来,难道不是晏顷迟动得手脚吗?要是他这回是疏忽职守也就罢了,可释放死灵这件事,难道不该是按戒律处置?如若不然,那我们宗玄剑派还有门规家法吗?”

    他一语毕,殿里又安静下来,大家好像再度陷入了沉思,周青裴重新捻动手里的珠串,看着他们。

    “这几百年里,他就像条疯狗似的,弄死了多少人?”玉衡仙尊说到这,恨声道,“要不是裴昭有阁老担保着,脑袋都不知道要掉多少回了!那阁老能愿意吗?”

    “三长老这些年,看着确实是有点疯魔了,人也没以前沉稳,变得尤为嗜杀,”其中一位低声接话道,“他以各种疏忽罪,杀了仙家子弟千百人有余,也不知所为何仇,偏他捏住了这些人的把柄,给他们冠上罪名,那桩桩件件可都是实打实的罪,说出去都是为民除害,我们也不好拦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