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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到这里,几位长老明面上仍维持着客客气气的笑,心里却是不约而同的盘算权衡着,谁都没再继续往下提了。

    “阁老今夜怎么没来?”有人问道。

    “阁老当然不来,阁老要来,又得劝掌门贬压三长老了。”玉衡仙尊没好气地嘲讽道,“也不知道天天都怕他什么,他晏顷迟,还能翻了天不成?”

    没人接话,大家都在心里各自权衡利弊,等掌门作最后定夺,惹上晏顷迟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周青裴像是想起了什么,捻着珠串的手指,微微一滞,忽地问道:“上回圣墟宫着火,是怎么回事?”

    “那是意外,”有长老谨慎回道,“巡夜的弟子不小心打翻了业火,才牵连出那场大火。”

    “这样啊。”周青裴微微点头,看向地面上众人交错的影子。

    殿里一时间静的仿若无人,谁都记得那场大火,却无人敢再提。

    九华山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失火的时候,圣墟宫里都是长老们置放的万年的法器宝物,为了确保不会有弟子乱取,都设下了重重叠叠的机关。

    那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偏就有人鬼迷心窍的进到圣墟宫,想要偷法器,结果意外触动了机关,慌乱之下,不小心打翻了业火,业火不同于普通的火,是经年不灭的圣火,火势一旦蔓延,数日不灭。

    晏顷迟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烧了小半个时辰,在众人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声中,他没有直接去救火,而是冲进了已经坍塌了一半的圣墟宫里,消失无踪。

    弟子们本在吵闹不休,施法救人,朝着相同的方向求生,见晏长老进去了,一时间全都面面相觑,却又无人敢问。

    好在这场大火很快就平息下来,圣墟宫里虽损耗了不少的至宝,但无人伤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也是那日,所有人都瞧见晏长老长立于断痕残垣前,魂不守舍,他手里攥着一轴画卷,画卷已经被烧了一半,让人辨不出画像上的人。

    至于别的……

    在如此局势下,大家皆是心照不宣,事后无论晏顷迟如何苛责严问,软硬皆施,他们也都只说是有弟子不小心打翻了业火造成的。

    其中细节,也不便多说。

    许是大家都不约而同想起了这桩陈年旧事,殿里许久都无人再多言。

    又过了片刻,有人从回忆中挣扎出声,说道:“我看他这回是真疯掉了,敢打义庄的主意,释放死灵。”

    “他未必是要释放死灵,”另一位长老说道,“释放死灵只是一个契机,可以拖延时间,避开我们的注意而已。”

    “这话什么意思?”玉衡仙尊又是冷笑,“他难不成拖这个时间,就是为了赶去清溪街杀段问?他失的是分寸,又不是脑子。”

    话止于此,众人恍然,晏顷迟能做出此举,莫不是想遮掩什么。

    “该不会是——”底下已经有人惊惧出声,“该不会是萧衍回来了?”

    “倒可能是江之郁。”旁边人提醒道,“萧衍的神魂俱碎,做不了假的,就算借尸还魂也无可能了,但是江之郁不一样,他对晏顷迟和我们来说,都很特殊。”

    “是了,依老夫所见,也极有可能是江之郁。”另一位长老说道。

    正当众人连声附和时,周青裴忽地停下了手,他目光霍然看向外面夜色,手中珠串在此时忽地化作了几道金光,交织着划破长夜,朝仙门百家递去信号。

    “拦住所有进关修士,这几日,凡是到过九华山势力范围的修士,一律严加排查,势必七日内找到晏顷迟和江之郁。”

    ————

    在法珠抛向苍穹的刹那,晏顷迟便感受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这是周青裴无声的警告,要集结仙门百家的信号。

    他已经在警示自己了。晏顷迟抬望眼,看向月光稀薄的九霄,冷冽的目光里倒映着微弱的清光,来自天上的月。

    萧衍掐了隐身诀,藏在了附近,晏顷迟试着用自己的灵力连通江之郁,但很显然,没什么作用,江之郁已经比从前还要强大了,完全不受控制。

    虽说它是由念而生,可它自打寄生在了江家小公子身上,便有了人的意识。

    它那与生俱来的,对晏顷迟浓烈的爱意,和原主含恨而终时的怨念,纠缠在一起,硬生生将它分裂成了两面。

    他既有着江家小公子的温雅柔和,又有着萧衍在为人处事上的决绝狠戾,两张脸恰到好处的结合,使得他看上去像极了萧衍,却又能够很快分辨出不同。

    在那张绝艳的外表下,藏着的是阴郁疯魔的怪物,善妒,邪恶,有着与萧衍完全不同的阴暗面,却又能够借着相似的模样,来蛊惑人心。

    它是行在阳间的恶鬼,却偏偏无人知晓。

    原本晏顷迟还可以通过自己来揣摩江之郁的思绪,可现在,他根本捉摸不透江之郁的作为和想法,他们之间早已彻底分裂开来。

    眼见几次灵力连通无果后,晏顷迟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告诉萧衍自己无法再联系上江之郁,萧衍才从隐蔽的地方走出。

    “城西无法再待了,”晏顷迟说道,“你也不能再回京墨阁。”

    萧衍没说话,和他对视着。

    “周青裴已经传告仙门百家了,你现在回去——”晏顷迟话未说完,忽见暗中有道黑影急速掠来,速度之快,竟是无法目测。

    去势犹自未歇,长剑铮然出鞘,一剑斩开了那道虚影。

    萧衍愕然回首,这才瞧见了那道虚影,它方才悄无声息的靠近,快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索性晏顷迟出剑快,封住了他的来势。

    虚影摇摇晃晃的凝结成了一个人形,两个人的视线皆落在上面,看见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江之郁?”萧衍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