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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照叹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你不在通缉令上了,愿意回楚国定居吗?”

    这句话过去不是没有人问过,在北羯的朝堂上,代弟弟列席的宋宣娆多次被不怀好意的朝臣或明或暗的针对过。南楚降臣的背景成为她柔弱皮囊与铮铮傲骨之间最深的一根刺。

    直到羯帝再次当众重申宋宣娆是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她又替太后戴孝守灵,这种质疑才逐渐烟消云散。

    而今,却被这远道而来的南楚质子再次提醒。

    酒酣耳热的宋宣娆借着三分醉意,玉手一扬,雪亮的白银筷子顿时坠地,发出清脆响声。

    “如今在大羯,我有天水郡主的皇家封号,有太子作未来夫君,弟弟更是大名鼎鼎的柳国公。如若我被带回南楚,哪怕皇帝特赦也不过一介布衣,草草匹配个贩夫走卒也是皇家恩典,更会终身笼罩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中。”宋宣娆樱唇轻启,“如果襄王处在我的位置,也不会弃明投暗的。”

    “弃明投暗?”乔照眉心几乎凝成了一块疙瘩,“原来在你心中,弃羯归楚竟然是明珠暗投!”

    宋宣娆一股闷气堵在心里,默默不说话。

    “你受封天水郡主不假,可在孤身在异国他乡,明枪暗箭想必也受过不少。至于你弟弟宋砚,昔日战神宋萧的独苗,本该继承父志驰骋疆场,乘长风破万里浪,硬是被减去羽翼,成了个胸无大志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最好的结果就是配个生母低微的公主,做个远离权力中心的富贵闲人而已。你的婚事就更不用说,太子阿绚已有正妃,你作为侧妃嫁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叩首敬茶,服低做小;也难免被那些携儿带女的侍妾们欺负。”

    乔照越说越急,宋宣娆只是一言不发的冷着脸,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想必是气的不轻。

    “想不到堂堂襄王殿下深夜找我过来,竟为的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想劝殿下一句,与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插手旁人之事,不如把注意力尽可能放回自己身上。

    切莫泥菩萨当诸葛孔明,指点江山挥斥方裘,事实上却自身难保。”宋宣娆嘴角一勾,笑得暧昧含糊,锋利的眼神却似两道利刃,内里隐隐有薄霜透出,逼的他生生住了嘴。

    她趁机起身,扬长而去。

    “郡主,奴婢带来的人都查看过了,府邸上下都修整一新,那些存在库房的奇珍异宝一样也没少,还把您存在抽屉里的莲子都种在瓷缸中,有几颗已经开始发芽了。负责花房的内侍还说,等到夏日,襄王还想邀请郡主回来赏荷花。”候在外边超过半个时辰的竹音见自家主子出来,忙不迭跟上去,殷勤汇报道。

    “是么?襄王倒不像是怜香惜玉的人,不辣手摧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宋宣娆冷着脸回到马车上,只觉得心火内窜,不由自主解开了肩上盖着的披肩。

    竹音察觉到异样,忙停下手中活计,倒了杯温热的梅子汤给她,“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襄王出言不逊,我懒得应付,索性浅酌几杯,也算自得其乐。”回头正对上竹音好奇的眼神,她索性将心中的郁闷一齐倾吐出来,“他区区一个质子,等楚帝稍有差池,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还敢信口开河说砚儿是纨绔子弟,更对本郡主的终身大事胡言乱语。”

    竹音光是听着,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在此时已经能见到国公府的朱门,于是轻拍宋宣娆的手臂,“国公府快到了,奴婢先下去安排下,以免惊扰小公爷。”

    “甚好。”宋宣娆靠在车壁上,酒劲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涌来,击打在她心头。

    马车悠悠停在柳国公府的侧门,早已得到消息的轩云箭步上前,和竹音一起搀着摇摇晃晃的宋宣娆。轩云嗅着她身上熟悉而清冽的酒气,鼻子一皱,目光如电般打在竹音的脸上,“不是说回府吗?都去胡闹了些什么,怎么身边伺候的也不拦一下?”

    “郡主和襄王在屋内小酌,伺候的下人都打发到了屋外,谁敢进去劝?”竹音心虚道,“而且郡主早把带去的人都打发到库房和正殿清点留置物品了。”

    “胡闹。”轩云看着身边双颊微红,长睫扑闪的美人,暗暗叹了口气。“赶快把郡主扶进内室,早些休息吧。”

    宋宣娆回到自己柔软的床榻中,舒服的□□了一声。竹音连忙打了盆热水进来为她擦脸。又吩咐外边伺候的婢女去厨房端醒酒汤来。

    “今儿个姓乔的骂了我一顿。”宋宣娆喝了几口甜腻的醒酒汤,就嫌弃地推到了一旁,“直言我的婚事并非良缘,还说砚儿被剪去了羽翼,本该和父亲那样在沙场上傲视群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