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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走后,伯弥意味深长地对谢乐慈说道:“你是这孩子的阿姐,老夫实话告诉你,带着毒的蛊虫遍布他的五脏,那恼人的蛊虫还未伤到六腑,胜在有静心丸压制,不过静心丸也是罕见之物,连老夫都不曾见过。”

    “阿翁,那依你方才所说,天下四大胡医,你是其中之一,所以若是有你在,尧儿肯定不止活一年半载,对吗?”谢乐慈的眼睛闪烁着细微的光亮,她心里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如若阿翁需要静心丸,我这里还有。”

    伯弥摆摆手,说道:“小姑娘,你可别把希望放在老夫身上,西域的蛊虫千奇百怪,我暂且只能把蛊虫逼出来一些,那静心丸也算救命的东西,你给这孩子留着罢,省得他日后受折磨。”

    “如果阿翁救不回尧儿,静心丸我还是要给阿翁的,说不定以后能多救些病人。”谢乐慈低落地说道。

    伯弥爽朗地笑出声,露出稀疏的牙齿,将银针放在奴仆端来的热水,道:“小姑娘放心吧,老夫肯定能让这孩子多活几天的。”

    谢乐慈为了不耽误伯弥施针,安静地守在一边,纵使她知道中了蛊毒的人很难活命,可也仍愿相信尧儿能顺利地逃过这次劫难。

    她希望尧儿能够不再受蛊毒的折磨。

    躺在榻上的少年毫无血色,伯弥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利索地脱下他的衣袍,将银针扎在了逼出蛊虫的穴位。

    少年正处于昏迷,即便胸膛冒出了一股股黑血,也无半点反应。

    密密麻麻的乌黑色蛊虫从胸膛的伤口爬出,伯弥眼疾手快地撒上一整瓶药粉,那些蛊虫像是掉进油锅似的在挣扎,而那药粉下一刻就连同蛊虫溶成水。

    “拿帕子。”伯弥捏着红鼻子说道。

    伯弥不是头一次见这种惹人浑身发麻的蛊虫了,即使气味算不得奇怪,可上了年纪的人胃口本就不好,碰上这种蛊虫,要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谢乐慈拿着帕子递给伯弥,问道:“阿翁,这便是蛊虫吗?”

    伯弥一面用帕子擦拭谢思尧的胸膛,一面点头说道:“若老夫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癫蛊,凡是中蛊之人的心性会大乱,不出一个月便能让人成为不折不扣的疯子,甚至会伤及他人性命。”

    “西域那些蛮夷之辈整日把歪心思放在这上面,一点人事都不干,害了多少无辜的子民,幸亏这孩子命硬,有你这样懂事的阿姐照顾着,不然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帕子被伯弥扔进装着热水的盆子,里边的水顿时黑乎乎的,漂浮着蛊虫的残尸和暗红色的血水,可谓是触目惊心。

    “都是阿翁医术高明,方才是我鲁莽,冒犯了阿翁。”谢乐慈又递给伯弥一张干净的丝帕,抱有歉意地说道:“阿翁,对不起。”

    伯弥接过丝帕擦手,撇折胡须说道:“老夫已经是半截快要入棺材的人了,若是跟小辈计较,那就显得老夫没气度了。”

    “多谢阿翁,静心丸在另一辆马车上,待会儿我去拿。”

    “不着急,你先听老夫说,银针需得再扎半个时辰,虽是逼出了蛊虫,但你弟弟的身体遭受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切记,万不可让他担忧或是动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谢乐慈点点头,问道:“阿翁,那尧儿何时会醒?”

    “这个嘛,”伯弥捋着灰白的鬓发,笑吟吟道:“老夫也说不准,至少需得两三天吧,这几天我会让乔公子的手下定时拿药给你,每日再多喂他些水。”

    谢乐慈逐一应下,想起阿翁自称是天下四大胡医,便问:“阿翁一直跟随着乔公子?”

    她没听说过天下四大胡医,更不知道这四大里边的人都是谁,但乔锦之的身份委实可疑。

    伯弥嘘道:“咳,老夫自认为匈奴无人能比得上我,单纯是想起个好听的名号,可惜跟了乔锦之这个小混蛋,埋没了老夫的本事。”

    “不过老夫没吹牛,在匈奴提我的名字,个个儿都知道老夫的医术一流。”

    谢乐慈轻笑,阿翁的心性跟穆伯父相似,是以两个人谈得很来,她从伯弥的话中得知,乔锦之腰缠万贯,外祖父是匈奴贵族,只是从小在中原长大,此次去西域不仅要做丝绸买卖,还想与旁的小国做点茶叶生意。

    伯弥自是没把乔锦之的身份抖落出来,世子看着是温润如玉的,可是心眼坏着呢,世子分明知道谢姑娘的弟弟中了蛊毒,还让他喝白玉兰茶。

    白玉兰茶是有养生的功效,可气血两虚或旺盛的人喝了却是大忌。

    折腾来折腾去,无非是想让他这个老头子来诊治。

    世子当初又何必下蛊呢?

    伯弥年纪大了,不想去琢磨年轻人的心思,总之都挺不容易的,他是个医者,只需尽力把病人治好了就足矣。

    半个时辰后,伯弥收回银针,乔锦之派奴仆给谢思尧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并决定等明日启程。

    当夜,谢乐慈和莘宁坐在矮凳上喝茶,窗外的乌鸦叫得人心烦,时不时地拍动翅膀,尖嘴邦邦地咬着树枝。

    “塞外的乌鸦比我们西域的山雀还讨人嫌,乔锦之的护卫是摆设吗?”莘宁不满地抱怨道,“看在他带着胡医救了傻小子的份儿上,本小姐过些天再和他计较。”

    “阿翁说乔公子是好人,说要我们信任他。”谢乐慈双手捧着茶盏,说道,“我想,乔公子或许确实是个喜欢帮人的男子。”

    莘宁压低声音,贴在谢乐慈的耳畔,说着悄悄话:“阿慈,今日本小姐去奴仆那里取水,瞧见那个叫做提宴的护卫刀尖上有一滴血,我猜他可能是杀了人。”

    “本小姐始终觉得乔锦之不是真正的好人,而且我觉得他似乎有什么企图,我思来想去,他可能是对你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