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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乐慈端着羊奶和烙饼小心翼翼地往谢思尧那边走,听这些男子愤愤不平的语气,大概是匈奴的叛军。

    诚然,阿耶的确是从大梁来的,当年的阿耶意气风发,年少轻狂,跟祖母因一些琐事而争吵,最终断绝关系,只身一人来到北漠。

    阿耶从不提起自己的身世,只跟旁人说家道中落,穷困潦倒,想来北漠度过余生。

    那时北漠的领主是柔然人,他看中了阿耶的性格,派阿耶去做守夜的小兵,才得以在北漠有了小小的归属。

    谢乐慈犹记得阿耶认真地讲着来北漠的原因,其实不过是想当自由的疯子。

    阿耶不在意别人如何议论他,她也许是随了阿耶的脾气,并不爱跟下三烂的人逞口舌之快。

    羊奶和烙饼放在凹凸不平的木桌上,谢乐慈落座,抬眼看到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谢思尧天真无邪的把玩着匕首,好似在等待绞杀猎物的最好时机。

    谢乐慈只觉她快要气郁而亡了。

    她几乎是咬紧牙地问道:“谢思尧,你没事拿着匕首做什么?”

    “把它给我。”谢乐慈拿出做长姐的风范,敲着桌面,“乖乖地喝完羊奶,补充体力,别无事生非。”

    “阿姐。”谢思尧轻哼一声,将匕首放进腰间,“我十六岁,不是六岁。”

    他把自己那碗羊奶推给谢乐慈,然后拿了块烙饼。

    “……”谢乐慈扶额,这家伙倒也算是学会让步了。

    谢乐慈的要求不高,只要他不惹事,凡事都好商量。

    她端起碗尝了一口,味道比在北漠的羊奶鲜美,估摸着大娘应该是加了杏仁,是以只有一点点的膻味。

    与谢乐慈他们相邻的食客是穿着华丽的公子,他的衣袍是由蜀锦绣成,袖口的金丝线光泽上乘,顺着袖口往上看,是刚劲有力的臂膀。

    按谢思尧的认知,这个男子的身份定然是富商,偏偏这富商跟暴发户不同,没有油腻的头发,粗犷的外貌。

    反而端的是风流倜傥,面如傅粉,那一双眼眸仿佛生来多情,任谁都难免会对富商心生好感。

    跟随富商的有三个小厮,跟帐篷外看管马车的小厮的穿着一样,想必那六辆价值不菲的马车便是他的。

    富商自认为用极漫不经心的目光打量着谢思尧。

    谢思尧知道有一道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方才把玩匕首也是给富商看的。

    小厮从大娘那儿端来一大碗羊羔酒,恭敬地说道:“主子,外边天热,您喝点酒解解渴。”

    谢思尧放下烙饼,微微侧身,正巧跟那位富商目光对撞。

    对方的笑容像是条夹紧尾巴的狐狸。

    谢思尧轻轻瞥了他一眼,这帐篷内的脂粉味想来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银铃忽然作响,身穿鸦青色窄袖襦的少女掀开帘子,居高临下的进来,她头缠丝帛,前额坠着湖绿色松石发链,眉间点的是朱砂痣,明艳的鹅蛋脸,皓齿唇白。

    少女或许是贵族出身,闻不惯帐篷内交杂的酒味、肉味,以及酒客身上的汗臭。

    ——显然这帐篷的环境在塞外已是世外桃源了,但少女捏着鼻子,嫌弃地上看下看,向大娘扔了两串铜钱。

    “要一碗羊奶和青稞饼。”

    大娘茫然地收下铜钱,再抬头,只见少女趾高气扬的往里边走。

    谢乐慈一心顾着品尝骨头汤的浓郁香嫩,丝毫没有察觉少女的到来。

    少女拉着谢思尧身旁的那张凳子,用干净的丝巾擦掉灰尘,问道:“你们两个是逃难的?”

    她在帐篷外观察过,这里的食客男子居多,且都是粗鲁且无教养的莽夫,不然便是拖家带口地逃难夫妻,眼前这一对儿虽然衣装破旧,但起码样貌令人赏心悦目。

    若不是她的干粮所剩无几,绝不会进这等平民才待的地方。

    谢乐慈的汤勺沉入碗底,周围的嘈杂声似乎都变得静默。

    “是。”谢乐慈点点头,继而问道,“姑娘是哪里人?”

    少女不见外的坐在谢思尧旁边,说道:“我叫莘宁,是西域人,我瞧你们两个年纪不大,才坐这儿的。”

    “西域?”谢乐慈和谢思尧异口同声地问。

    谢思尧搬着凳子跑到谢乐慈身旁,一如往常得天真,问道:“阿姐,西域在哪里?它好玩吗?”

    莘宁嗤笑道:“本小姐方才还觉得你长相出众,本以为是个有才华的儿郎,没想到却连西域都不知道在哪?没见识的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