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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乐慈不难听出莘宁对谢思尧的轻蔑,可也不愿让谢思尧平白无故地受嘲笑。

    “莘姑娘,我和尧儿从小在草原长大,至少在大梁攻打匈奴之前,我们只听过阿爹说过西域盛产奇香,但并不知道西域在哪里。”

    莘宁感到意外地看着谢乐慈,以前外族人提起西域皆是口出不逊,说西域的子民家家户户都会下蛊,有损阴德,来日要下地狱。

    纵使她是西域的公主,也不可否认西域盛产蛊毒,害了不少人的性命,但莘宁在西域骄横惯了,整日有奴仆陪着她玩,阿塔也会给她漂亮的纱裙穿,根本不清楚外人对西域的厌恶。

    这些天她偷溜出西域,无论是逃难的匈奴人,还是挑起战争的大梁人,都对莘宁避之不及,甚至有将士说,若非看她是女子,不然便会杀了她。

    莘宁不敢跟别人说自己是西域的公主。

    即便莘宁心有一丝羞愧,但她好歹是公主,又怎能轻易跟低贱的平民道歉。

    “若你们想去西域玩,本小姐可以带你们去。”莘宁的气焰减了半分,她摸着自己的发辫,“总比在塞外游荡要好得多。”

    谢乐慈转念一想,莘姑娘在西域必定也是众星捧月的地位,说不准认识擅长解蛊毒的能人异士。

    她凑近莘宁,掩面低声问道:“莘姑娘,我在逃难前,有一个知己好友中了蛊毒,他偶尔会前言不搭后语,脾气多变,你有法子解吗?”

    “没法子。”莘宁自然是对蛊毒再熟悉不过,但阿塔只下蛊,不解蛊,她的气势渐弱,“若是以前倒还有一线希望,现在西域蛊毒的毒性乃是天下之最,中了蛊毒的人……不可能有挽救的余地。”

    谢乐慈略感失望,碗里的骨头汤仿佛也蒙上灰雾,其实西域无法解蛊是意料之内,阿耶告诉过她,西域的首领爱极了脸面,赫连将军领兵打的那一仗使西域的尊严荡然无存,明面上写了和解书,暗地却下令加大蛊毒的毒性,不再留解蛊的配方。

    莘宁见谢乐慈愁容满面,别扭地安慰道:“你那知己好友兴许能多活几天,有个全尸呢。”

    谢思尧一直默不作声,他不在意莘宁说的什么,当下最重要的是,阿姐的心情不好。

    他学着莘宁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说道:“本来我认为自己已经很不会安慰别人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差劲呢。”

    莘宁倏忽杏眸瞪圆,“你……你你竟敢顶撞本小姐。”

    谢思尧道:“顶撞你又如何,分明是你不对。”

    莘宁头一次被人这么顶撞,还戳破她不善安慰人的缺点,顿时郁闷不止,怒气冲冲地问道:“本小姐哪里不对了?是你顶撞我在先。”

    此话刚落,大娘和蔼可亲地端着青稞饼和羊奶,由于来帐篷的食客越来越多,大娘没说几句话就忙着去招待了。

    莘宁欲要接着跟谢思尧争论个一二,不料酒坛子裂成的碎片像燃烧的爆竹,噼里啪啦。

    帐篷内的食客大惊失色,原是那些不要命的醉汉和几个穿着麻布衣衫的男子打了起来。

    场面失控,逃难的妇女被丈夫护在怀里躲在放杂物的角落,旁的食客慌忙逃出帐篷。

    尤为显眼的是那富商纹丝不动的举着酒杯浅酌。

    醉汉怒目狰狞,拳头直击男子的要害,“大梁狗贼,今日休想活着出去。”

    男子携带的有短剑,气势不比醉汉弱,他不屑地挥剑刺伤醉汉的胸膛,说道:“你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蝼蚁,一帮匈奴的叛军也敢在此口出狂言,我们陛下容不得你们胡编乱造。”

    他们是此次跟随大梁皇帝周策参战的兵士,只跟匈奴交战一次,战胜后的周策计划乘胜追击,对拿下匈奴势在必得。

    然而周策突发意外,身中蛊毒,纵使带来的医官也无药可解,那时的周策犹如堕入深渊的怪物丧失理智,仅剩的力气竟能用银枪来猎杀草原的恶狼。

    这之后,陛下蛊毒频频发作,夜夜吐黑血,痛不欲生。他们只能做出陛下想放匈奴一条生路的假象,停战准备回大梁,结果又横生枝节,陛下失踪不知所向,镇国大将军为稳朝中局势,率领十万大军回大梁,命令他们尽快找到陛下。

    正如那醉汉所说,大梁的子民诟病陛下久矣,就连在慈宁宫的那位,也于前天颁下密旨,要陛下死在塞外。

    醉汉的同伴一面轮着金刀,一面骂道:“呸!谁人不知大梁皇帝虐杀百姓,昏庸无道,这样的人焉能称帝?做走狗的不配来耻笑我们。”

    “大梁狗贼都要为我匈奴死去的子民陪葬!”

    男子无视醉汉的挑衅,淡定地瞥了一眼后方的谢思尧——陛下如今怕是忘掉自己是大梁的皇帝了。

    太后要求陛下不得活着回大梁,但他不打算杀了陛下,也不打算带着陛下回去。

    醉汉猛地攻击而来,男子镇定的用短剑捅在醉汉的腹部,瞬间鲜血直流,醉汉倾倒在地。

    醉汉的同伴哪里会饶得过男子?

    众人厮打得昏天黑地,可是胜负已然明了。

    谢思尧轻轻晃了一下谢乐慈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姐,我怕。”

    莘宁闻言啧啧道:“男子汉大丈夫的,连这般场面都受不住?还让阿姐护着你?”

    “难不成等你阿姐老了,还要跑她怀里要糖吃?”

    谢思尧抿紧唇,眼眸升起水雾,似有下雨的趋势,“阿姐,她又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