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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顶帐篷对于流落在塞外的人,无疑是一道曙光,它立在这儿,使人会忽略周遭粗糙的一切事物,即使里边是龙潭虎穴,人们也愿意进去。

    帐篷外停有几匹战马和商贾的六辆马车,守着马车的小厮穿着粗布衣衫,体形分外健硕。

    这帐篷并不大,只放置了八张方木桌,放眼望去,饮酒的食客居多,他们的打扮都是芢直襟短衣,合裆裤。其举止野性,仅用单手拎着酒壶往嘴里倒,那模样完全是把酒当做解渴的水。

    溢出的酒顺着下巴流在裸露的肩膀,他们的头发有的披散着,有的扎着辫子,这种特征,一眼便可看出是匈奴人。

    谢乐慈打了个冷战,她有点后悔带着谢思尧进来。

    帐篷内嘈杂喧闹,她悄声说道:“不如……我们还是带着乘月接着赶路吧?”

    “不。”谢思尧斩钉截铁地拒绝。

    谢乐慈无奈撇唇,又是意料之内,简短的一个‘不’字。

    头戴丝巾,身穿深紫长袍的大娘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她的鼻头有颗如豆粒般大的红痣,说话时喘着粗气,“这位姑娘便是尧儿的阿姐吗?”

    大娘的声音浑厚,亲切地说道:“方才这孩子站在帐篷外,我叫他进来,他却不敢进,说怕惹阿姐生气。”

    “这孩子说话甜的跟蜜饯似的,长相端端正正,以后是成大器者。”

    大娘这边说着,谢乐慈一面点头一面附和道:“大娘谬赞了,尧儿做事天真莽撞,不够成熟,离成大器者的路程还远。”

    而谢思尧旁若无人地径直往空着的一张方木桌走去。

    大娘疑惑地转身望着谢思尧的背影,心里不禁好奇,这孩子刚才活泼好动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成了冰块?

    谢乐慈假意咳嗽一声,带有一丝尴尬地笑道:“大娘,我听尧儿说您这儿有羊羔酒,不知还有没有羊奶?”

    大娘闻言又转回去,只听谢乐慈情绪低落地说道:“阿娘和爹爹死后,我带着尧儿逃难至此,他的身体自幼羸弱,阿娘和爹爹临死前嘱托我,要照顾好尧儿,如今乱世当道,尧儿的身体愈加不好,吃不饱饭经常胡闹,把爹娘和我教导他的礼义廉耻忘得一干二净。”

    谢乐慈意味深长地看着坐在圆木桌前仪态极好的谢思尧,这些话有些许的抹黑乖巧时的他,可是于大娘而言,最好的说辞莫过于此。

    “苦命的孩子,不怪他。”大娘潸然泪下,颇是怜惜地拉着谢乐慈的手,“大家都是可怜人,姑娘年纪轻轻,身上的担子却不轻,好在大娘别的都缺,唯独不缺吃食,有羊奶、烙饼、骨头汤……”

    大娘利索地走到圆木桶旁,拿着长勺舀了两碗羊奶,掐了四张烙饼放在缺了一角的瓷盘上。

    谢乐慈急忙上前帮大娘,并从腰间拿出盘缠。

    大娘坚决不肯要,谢乐慈不得不使出十九年撒娇的本领,总算哄得大娘眉开眼笑,收下铜钱。

    这时,那些个醉酒的男子狠劲拍桌子,破口大骂道:“当初单于就不该把北漠分给柔然人,柔然人真他娘的没本事,一点气概都没有!做孙子似的让大梁来的破落户当领主,每年过得都畏畏缩缩的,简直是在丢我们单于的脸!”

    “大梁来的破落户能是什么好东西!大梁的小皇帝凶狠毒辣,咱们哪里惹他了?非要赶尽杀绝,现在倒好,匈奴损失惨重,他拍拍屁股走人了。”

    “幸好咱们聪明,听了左贤王的话,没沦落到断胳膊断腿的地步,若是像拓跋统领死心塌地跟着单于,死了连具全尸都没有,更别指望后代的子子孙孙能祭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