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这场宴会直到黄昏时分才堪堪结束,停在谢府门前的马车接连离去,街道渐渐被浓雾笼盖,不多时,青州骤然变得昏天黑地。

    风雨来势汹汹,满城的百姓都慌着赶回家。

    谢府恢复了宁静,庭院内的绿竹被大雨压得摇摇欲倒,天色灰蒙蒙的,延年堂挂着的灯笼却熠熠生辉。

    谢乐慈跪坐在蒲团上,听着窗外雨声瓢泼,她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奈何祖母还要许多话要问——

    “孩子,今日我瞧那宋倾彬彬有礼、仪表不凡。用午膳的时候,宋夫人对你也是格外上心的。祖母觉得这宴会里边的公子,宋倾尤为出众,再其次便是典籍官之子陈应淮,但祖母见你对宋倾有些抵触,更无心去和别的公子相处,所以祖母想问问你,心里是否已有心仪之人?”

    老夫人的面容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容光焕发,若是往常,她该早早地熄灯歇息。

    可孙女的心意还未了解清楚,她又怎能睡得踏实。

    宴会一散,她就让谢乐慈留在延年堂,谈论着哪个夫人爱子心切、体贴入微,哪个公子孝敬长辈、品德端正。

    说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老夫人也没摸清楚谢乐慈究竟喜欢哪个。

    反而像是把自己当做局外人似的。

    老夫人自认为看人的眼光不会出错,论家世、才华、样貌,宋倾样样不差,可若是谢乐慈不点头答应,她看中了也没用。

    谢乐慈沉默良久,酝酿了一番情绪,走到老夫人的软榻前。

    她半蹲着身子,像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似的,握着老夫人的双手,语气极其诚恳且坚定,杏眸满含笑意:“祖母,我心里确实有心仪之人,往后您莫要为我操心婚事。”

    老夫人虽然早有预料,但却头一次见到自家孙女流露出这般怀有春心的表情,难免有些意外。

    “那……是哪家的公子?你跟他相识多久了?他是青州的还是北漠的?”老夫人心急口快地说道,“他若是北漠的,祖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谢乐慈摇头轻笑:“祖母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老夫人一时之间被小姑娘那副故作高深稳重的神情逗乐了,她对那个男子更是好奇。

    “祖母,他是在金陵长大的。”

    “金陵?”老夫人兀自念叨着,“金陵离青州的路程不近不远,但那里的是非纷争太多——”

    老夫人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她的孙女从北漠千里迢迢来到大梁,连青州都不熟悉,又是如何认识的金陵男子?

    谢乐慈仰起小脸,继续说道:“他……比我小三岁。”

    老夫人很是吃惊,她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谢乐慈,问道:“小了三岁?那他岂不是还不到弱冠之年?你是在哪与他相识的?”

    “祖母,他瞧着是年纪尚轻,可他懂事聪明,对我也是极好极好的。”谢乐慈指着发髻上的那支海棠花金簪,笑道,“这支簪子是他送给我的,他不仅会武功,还读过万卷书,腹中的墨水比我多,唔,起码要有十斤那么多。”

    谢乐慈唯恐这三言两语不能让祖母满意,便回想着过往和周策相处的画面。

    但偏偏这时冒出来的都是少年泪眼汪汪、虚弱无力的模样。

    她硬着头皮说道:“他、他乖巧伶俐,心思细腻,会骑马射箭、保护弱小,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老夫人听得迷迷糊糊的,饶是她识人无数,却没有遇到过能文能武、性子乖巧的少年。

    若当真如此,那这少年肯定是世间少有的,可她怕的是,自家孙女遇人不淑,被爱冲昏了头脑。

    老夫人用手指刮了一下谢乐慈的鼻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呀,就算今儿个在祖母面前把他夸出了花,我也需得亲自看看他是何模样,你实话告诉我,他的父亲是经商的还是做官的?”

    谢乐慈迟钝片刻,答道:“是做官的。”

    “他姓甚名谁?如今身在何处?”

    “祖母,此事说来话长,我是在塞外遇见他的,当时他身受重伤,失了记忆……”

    谢乐慈把她和周策在路上经历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老夫人面露惊诧之色,她敛起袖口,伸手去牵着谢乐慈,声音发颤:“你说的那少年可是身中蛊毒,遭人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