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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一辆华贵的车马缓缓驶出皇宫东华门,一行二十余人,侍卫,宫人等都着了便装紧紧跟随,奔着慈恩寺方向而去。

    赵思柔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她月眉微蹙,羽睫轻颤,昳丽清秀的芙蓉面上略显疲累,昨夜,她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进入无休止的梦魇,还是关于前世的梦,那些让人惊悸的画面不断闪现,她不时从梦中惊醒,再难入眠,只在天将破晓时才浅眠了一阵。

    赵思柔朦胧中听到马车外嘈杂的声音传来,她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掀起马车遮帘向外看去,他们的马车已经行驶到瑞安大街上,驶过瑞安大街,便要出城了,慈恩寺作为皇家寺院,位置并不偏远,只在皇城后身景山脚下,巳正之时应能赶到,赵思柔想着。

    微风从窗牖钻入,吹起她鬓边的发丝,她轻轻拂去碎发,继续朝窗外张望,长街两旁亭台楼阁鳞次节比,茶坊酒肆喧嚣热闹,街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市井街头,尽是一派祥和繁荣的景象。

    看到这些,赵思柔不由得触景生情,黯然神伤,她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叛军围城,尸骨横陈,血染皇宫的景象,她无奈叹息,没人知道这京城繁华的表皮下,实则已经暗疮丛生,波涛涌动。

    她想,今世,她必要护得家国,保住这秀丽河山。

    她又探头向马车身后看去,只一眼她就看到了后方随行队伍中的沈岚,马车前头由着常服的侍卫护卫,马车后身跟着一众同样着便服的宫人,沈岚就在那队宫人的最后,他微低着头,不疾不徐的跟随队伍,但赵思柔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比起昨晚又苍白了一些。

    赵思柔正胡乱想着,困意再次袭来,她打了个哈欠,马车即将出城,再过一个时辰,他们便能赶到慈恩寺,于是她放下车帘,拢紧身上的淡青色氅衣,沉阖双目,准备再小憩一会儿。

    慢慢地她耳朵里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辘辘的声音,再没方才那般喧闹,她心知,此时马车已经驶出城了,她的身子随着马车行驶轻微晃动,意识逐渐放空,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只听得侍卫大喊一声:“停车!”

    紧接着,马车一个急停,骏马长嘶,赵思柔惊的身子一凛,瞬间清醒。

    “怎么回事?”赵思柔揉揉惺忪的睡眼,不耐的问。

    “回公主,路上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惊了车架。”禾儿赶紧近身贴着马车回话。

    赵思柔虽然不悦,但听到禾儿说半路闯出一个疯癫和尚,心中也有些好奇,于是她掀起车帘朝前方看去,果然,道路正中站着一个高个子和尚,那和尚的僧衣破破烂烂,手中拨捻一串佛珠,和尚大概年近不惑,长相平凡,但双目却炯炯有神,他正似笑非笑的朝着马车这处望过来。

    这是遇到化缘的穷和尚了,赵思柔想着,这种事也是平常,于是赵思柔轻声说:“给些银子打发了吧,莫要伤了人。”

    说完,她刚要放下车帘,却听见那僧人朗声道:“施主可是要去慈恩寺,不知有何困惑,或许贫僧可解一二!”

    听了这话,赵思柔抬着车帘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潦倒僧人,他怎知自己困惑,他又怎知可为自己解惑,他既然知道自己去往慈恩寺,想必是有备而来,那这人是何目的,他是受人指使,还是只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赵思柔心中疑惑颇多,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并未作任何言语。

    “我家主人并无困惑,大师快快离去吧。”禾儿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和尚,然后示意侍卫将和尚赶走。

    但那僧人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面对侍卫的驱赶也不挪动,缓缓开口道:“前世百千劫,今世业不忘,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赵思柔听完这话瞬间脊背僵直,心中惊诧,他竟知道自己所虑何事,此时,没人能看到她抓着裙摆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绷紧了精神,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毫不起眼,形容无状的僧人,她不敢再小觑此人,待稍缓了些情绪,才平淡开口:“请大师上前回话。”

    “公主,此人身份不明,或有危险。”禾儿小声提醒。

    赵思柔摇摇头,并不多说,只示意禾儿去唤人过来。

    那僧人像是料定了会如此,气定神闲的迈着步子来到赵思柔马车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赵思柔迎上他的目光,僧人的眼神极为和善,像是慈祥的长辈在看自家孩童。

    赵思柔在僧人走过来的时候就仔细打量他,并在脑海中不断回忆,她确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没见过这人,这僧人既然算准时间来此等候,他到底要做什么,赵思柔不解,于是她试探着问道:“大师方才所言何意?”

    那僧人微微一笑,不答她的话,而是又说:“稚凤囚笼,一片冰心错相付,危巢倾覆,情仇难解一场空。”

    这话像一道闷雷在她心中炸裂,赵思柔脸色骤变,明显有些惊慌失措,这说的是她的前世,她整日困在宫阙之中,一心倾慕驸马,却不料痴心错付,引得灭家灭国之祸事,皇城被围,大厦倾覆,恩怨情仇到最后只剩三尺白绫一场空!

    这僧人怎会知道她前世之事,赵思柔更加惊惧了,但她是断断不能承认的,更不能在不知此人是何目的的情况下,对他实言相告,于是她仍强作镇定冷声道:“我不知大师为何出此言论,但大师既然在此等候,想必是有些缘故的,大师不妨直言。”

    那僧人听完赵思柔的话轻叹了一声,继而又说道:“我观施主面相乃是极富极贵的命格,本该锦衣玉食,尊贵一生,只是”

    “只是什么?”赵思柔的声音多了几分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