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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进了宫门,尘世喧嚣也抛在脚步之后,虽灯火通明,却静得毫无生气,仿佛迈进的不是金碧辉煌,而是荒冢。

    魏栖风懒得自讨没趣,没多说什么,便背着手独自向寝殿的方向走去,早早来接应的小太监忙提着灯笼走到前面。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那远处深深浅浅的两个影子。

    沽州是如何收复的,魏栖风只在崔府所撰的史书中有所了解。

    高祖年间,沽州本就归属于大周版图之内,高祖薨逝之后,大周国力也如大厦将倾一般走了下坡路,驻守的将领带军起叛,而彼时大周已无挽回之力,只得签下合盟条约。

    直到魏忠当了皇帝,大周才如同恢复元气的巨龙一般,喘上了一口气,着力收回从前割让的疆土。

    沈思年幼便跟着崔公修撰史书,因为女子当家的沈府老太太沈镒岩战功显赫,圣上特加封沈思为嘉元公主,以勤其修撰之力。

    那一卷卷未经审出的史书原本是不为外人所见的,魏栖风诓着哄着,甚至将幼时一同去御膳房偷点心的事儿都搬了出来,沈思才拗不过,偷偷摸了几本出来。

    元府大火,在厚厚一卷书册中,不过寥寥数字,一笔带过,甚至都不够格用来研习兵法或饭后消遣。也是,人再逾越命数,也最多能活上区区几十年,放眼回看,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白日在酒坊见过那张毁容的脸,是元府大火所致吗?那阮清明呢,也有家人因此丧命吗?抢了他的信物不说,今日居然还口无遮拦,说了些戳他心窝子的话。

    魏栖风如此想着,抖了抖右手的大袖露出腕带,从中抽出别着的一小节羊骨,这倒成了烫手山芋了,往后怎么归还呢,傅大人平日教训的是,冲动不可取啊!

    不过是更了身衣服的时间,约莫一炷香都不到,远远便听到近侍道迎的声音。魏栖风急忙整了整衣裳,连跑带跳冲出了寝殿。

    到底是谈了什么事情,阮清明和赵凝脸色都难看得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想了想是去见了母妃,便不奇怪了。

    尽管太傅寝殿也距离不足几步路的功夫,虽没有昏定晨省那么夸张,但阮清明每日夜前都会同魏栖风打声招呼,而后才回自己的寝殿。

    魏栖风生怕赶不上,连鞋靴都只是草草塞着,脚下一刹没能控制住,阮清明不知道如此匆忙为哪般,只盯着那诙谐出逃的靴子皱了皱眉:“殿下可是有什么急事?臣今日疲惫不堪,想先行回寝中歇息”

    “确有急事,你同我来!”魏栖风忙勾着一只脚,蹦了两步将靴子仔细穿好,定住判断了一下哪只才是没受伤的手,拉住就往殿中走,“赵凝,你先回去罢,今晚殿中有近侍。”

    魏栖风以为是自己年轻力壮,拉着这么一个老弱病残才如此顺手,却没想怎么赵凝都没有半点反驳之意,竟就这么走了。

    “有何事不能在门口说”

    “喏,给你。”

    阮清明凝视着那缓缓摊开的掌心,是原以为遗失在酒楼柴房的羊骨,没有伸手去接,自己也没发觉,不知觉间眼角噙泪。

    这下反倒是魏栖风被吓到,见阮清明未意识到,也不敢点出:“多亏你告诉我黄行峻中的毒为何物,幸好宫中有个老太医知道如何解,我暂且信你不是会谋人性命的那种人,这功劳我就大方大方分你一半。”

    阮清明回过神来,接过了羊骨:“殿下往后不要过于轻信别人了,有的人谋的,甚至不仅仅是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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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医将黄行峻硬生生从鬼门关抢了回来,黄府恨不得立刻嘱人刻上“华佗再世”的牌匾跟着送去,被老太医一口回绝,说是自己早已隐居不问世事,这次若不是宫中的七殿下来请也不会贸然出山,若受此恩惠恐受虚名。

    黄行峻生母早逝,抚安王黄策虽对这个儿子严厉有加,此刻眼神却再也凶狠不起来。

    床榻上的黄行峻脸色仍然不大好,但总有些力气断断续续说些话了,见父亲来了寝殿,还挣扎着想要起身。

    “快躺好,别起来了。”黄策轻手轻脚扶着黄行峻的脑袋平躺回去,像是找事做一般,伸手拢了拢被子,“这件事错在为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父亲不用自责,我们当初安排这一箭不就是找个由头吗,现在也没什么变化,不过是中途多生了一些变数罢了。”黄行峻吞吞吐吐,几句话费了半天劲才说完。

    黄策紧了紧拳头:“计划原本是引蛇出洞,没想到引出的是一窝毒蛇,竟然想得出如此歹毒的计谋,这个安排还有谁了解,箭簇涂毒定是在宫中,一定是有其他奸细提前泄露了。”

    “我提这个法子的时候惠大人是极力反对的,只是先前试过不少次,都无法引起波澜,只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出此下策了。傅大人也知晓此事,当日才告假未来文修院,其他的便无从所知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个中凶险,他们这些老头子居然就由着你去做了,还不守好消息,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日我就去同惠大人说,你往后不要再去户部了。”

    黄策气得胸闷,说了一通气话,傅宜修也就罢了,为人师表,大半生都在为大周出谋划策,未娶妻生子。

    那惠天瑞只有两个儿子,还像赶鸭子上架一样,估计刚学会走就送到兵营里吃沙子去了。自己的儿子到了这俩人的手上,也像个畜生一样使。

    黄行峻不知从哪儿攥上了劲,字字清晰道:“父亲抵御外敌打江山,中州臣子理应守江山,使大周免受奸人所害,不然如何对得起血抛沙场的将士们呢?大周历经数百年风霜,未被侵占一寸一毫,还接连收复了使祖先蒙受屈辱的割土,怎么能从内里而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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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佳节,火树银花一片,满城连灯如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