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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层厚厚积着,月光都模模糊糊透着,只洒下一院的朦胧。

    少年枕着石头打鼾,手里还握着一卷兵书,架着二郎腿,早已和周公高谈阔论。

    院门被人轻轻推开,随即而来一根冰凉的竹笛敲上了少年的额头,少年被倏然扰了清梦,皱着眉腾地坐起,看清来人后却立即拥了上去。

    “军中不是来信说年关才会暂回中州吗,这才刚过夏至,皇叔怎么就回来了!”

    少年的欣喜溢于言表,将军的甲还未来得及卸下,被少年撞得一响。

    “嘘你父皇此次御驾亲征,基本已将沽州平定,王师将要南下至建宁驻守,路过中州想着先来偷偷见你一眼,明日下了朝堂恐怕就要动身了。”

    魏义安慰似的拍了拍魏栖风的后背,这么大年纪的小孩果然是见一面就换个样子,离开中州不过一年多,个子就猛窜到这么高了,若不是亲眼见到,还真和信中一会哭哭唧唧诉怨一会又壮志满酬的孩子心性对不上号了。

    又是如此,匆匆一面,往后就全靠纸笔之交了,魏栖风这么不大不小的年纪,该懂事了,可是看见皇叔脸上刚刚结痂不久的伤疤,又忍不住牢骚。

    “皇叔不要官职不要爵位,一天到晚说什么明哲保身,那在战场上拼了命,回来却一无所依,说什么两袖清风,真的重要吗?”

    “自然重要,赋渊呐,我可以手握重权且无野心,可是旁人却不会这么想,你父皇心里也难免有芥蒂。而且啊,你皇叔我太过于完美,物忌全胜,事忌全美,人忌全盛,爱慕的姑娘都排到皇城脚下了,不妥不妥!”

    这话一出,魏栖风才放松下来,“噗嗤”笑出了声,能说出这话,那说明没什么大碍。

    “对了皇叔,你上次在信中让我研习沽州战事,我又同文修院的傅大人请教了一番,还借了些从前的史书来看,沽州兵力并不盛,可是地势占优,我军若是北上攻进,恐怕难以突破沽州骑射的围阻,我本想写信提醒王师此战需谨慎,没想到这么快就攻下了,倒是我太保守了。”

    魏义接过了魏栖风手中的兵书:“不,你判断的没错,这次能拿下沽州,除了我军气势占上风之外,还多亏了运气。攘外必先安内,沽州同室操戈、不攻自破,攻下不过是迟早的事。”

    “兄弟阋墙、斗粟尺布,因此失国,岂不是胡乱猜疑所致?”

    “倒也不全是如此,赋渊,有些重要的位置,适合的人来坐比埙篪相和更为重要,这同信任无关,以己度人,我们能做的,只有相信自己的判断。”

    魏栖风知道皇叔在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是在说皇叔自己还是意有所指。

    宫里的人说话都带着十三分的小心,只有皇叔常常口不择言,魏栖风自幼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魏义这个直性子,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心中埋了个生知安行的志向,学会了掩饰自己。

    清净无为自然安稳,可是皇叔为何口中说着知足知止,又甘心将命丢在沙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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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现在刺客手中并不奇怪,宫中所缴获的军器有成千上万无人看守,据我所知,七殿下寝中也有不少吧。”

    阮清明知道魏栖风在试探些什么,前些日子开始便以各种诸如“乱了辈分”的理由多次寻查籍贯,似乎压根不相信自己是清州人的事。

    中州近来对户籍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查,主要缘由是收成不佳,周边城镇时有起义,战事又吃紧,朝廷转而不断提升赋税。

    百姓不堪重负,走投无路只能在户籍上做些手脚,有虚报家中人口的,还有谎称年岁和疾病以逃脱征兵的,因此户部奉命对全城的户籍进行核定,黄行峻近日也是因着这件事而忙得转不开身。

    阮清明不知道自己的户籍究竟是如何解决的,但大约能猜测出应当是与酒楼或多或少有关系,兴许是记挂在酒楼的户籍之中,难道是因为检籍一事而暴露身份吗?

    “还以为阮太傅平日里只会闭门读书,没想到对军库也如此了解,甚至对我殿中有三棱铁簇也了如指掌。”

    魏栖风斜眼打量了一番身旁的人,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三棱铁簇自己只在歇息之后于寝殿中偷摸观察过,母妃究竟给了多少赏钱,莫不是他入了夜还在如此尽职盯梢。

    说起身份一事,什么清州亲系自然是在胡诌,魏栖风甚至都没有刻意去费心思试探。酒楼魏栖风去得勤,自然也知道其中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最为熟悉的南氏兄妹也是逃难而来,即使他们不愿开口说实话,阮清明也断然不是什么所说的清州人。

    话锋转到沽州之前,魏栖风心思压根没往这去,细细想来,为何母妃千方百计差使阮清明入宫,难道仅仅是监视自己这唯一的目的吗?

    “七殿下可怨不得我多管闲事,只是记得下次行动时莫要带上贺公子,他动作太大,想不引得人注意都难。”

    就说呢,阮清明这人虽然怪异得很,但是多少有些读书人的矜持,不至于干一些掏窗户眼的龌龊事,果然是贺明诚这孙子手脚不利索,还次次要跟着一起找刺激钻库房。

    还没来得及唇枪舌战一番,突然有廷尉司的人闷着头往靶场内闯,赵凝原在不远处守着,见状立刻抽剑拦住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