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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班众人现在对柏林峦的态度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微妙状态。

    一方面,他居然主动选择和肖时雨为伍,简直是令人不齿。但另一方面,柏林峦又近乎是一个完美的人,让人不由得想去亲近。这一次周考,他一马当先冲到了年级第一,终于让肖时雨这个霸主成功退位。虽然只有一分的微弱优势,虽然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关系,虽然两位当事人都毫不在意,但一班众人莫名地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自觉与有荣焉。

    在不算短时间的拉锯战里,他们终于达成了一致。肖时雨是肖时雨,柏林峦是柏林峦,前者顶多算是后者身上沾染的一小块泥点,算不了什么。因此,虽然时不时地仍有一些关于他俩的风言风语,但总体来说,柏林峦在一班的日子不仅不像肖时雨之前担心的那样水深火热,反而如鱼得水。他一方面仍是肖时雨唯一的朋友,另一方面又能奇妙地与众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也是十分神奇了。

    对于肖时雨的针对行为则越来越变本加厉了,与柏林峦过从甚密成了他新的“罪行”。高中生的恶意在别人看来似乎只是一些幼稚无害的玩笑,无非是被剪碎的试卷、涂满红色颜料的布偶、用红色签字笔写着的不堪入目的词汇,抑或被放气的自行车轮胎、突然“坏掉”的厕所门而已,并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事。

    肖时雨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柏林峦,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他也懒得去追究究竟是谁,就算想追究也追究不了。或许这就是一列东方列车,而他就是那位雷切特先生,区别只在于他并没有像雷切特一样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罢了,但这并不影响众人似乎都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肖时雨觉得他们就像是阴沟里的蛆虫,一辈子也见不到阳光,永远只敢在阴影处偷偷摸摸地行动。

    又是平常的一天,晚自习结束后,肖时雨和往常一样准备骑自行车回家,结果发现自行车轮胎不知被谁戳破了。

    忍耐不会换来平静,只会让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肖时雨再一次明白了这个道理。车棚里的监控就是个摆设,早就坏了八百年了,李军也不会管这些事,最多只会在班会时象征性地提一句大家要团结而已。

    他的脑袋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转过头去赫然是柏林峦的脸。

    “平时一放学就跑得没影了,现在在这发什么呆?”他问道。

    肖时雨叹了口气,用脚踢了踢自行车后轮胎,那车立马发出上了年纪的哀鸣声,“轮胎被人扎破了。”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柏林峦了然地点点头。虽然肖时雨有意隐瞒,但那些人鬣狗般的眼神都是不加掩盖的恶意,柏林峦想忽视也忽视不了。他原本以为肖时雨会向自己求助,没想到后者对此只字不提。

    “去我那呗,正好有多出来的房间,免得你来回跑了。”说完,不等肖时雨拒绝就拿着他的书包,推着他的肩膀向前走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就这么定了。”柏林峦不容拒绝地说,“年级第一愿意和你住,你要惜福。”

    “就只比我高一分而已。”肖时雨不服气地说。

    “一分也是分。”柏林峦一句话终结战局。

    柏林峦租的房子离学校约莫只有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是周边环境最好的一个小区,两室一厅,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从卧室衣柜里里找出没有穿过的干净内裤递给肖时雨,又拿出一套棉质睡衣,说,“睡衣没有新的了,你先穿我的吧,刚洗过。洗漱用品都在浴室,你随便用。”

    肖时雨点点头,被卧室床头前的檀木佛珠手串吸引住了目光,略显诧异地问,“你信佛啊?”

    柏林峦面色如常,否认道,“我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教你一招,佛经里有很多适合写到语文作文里的话。”

    肖时雨恍然大悟,赞许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随即高兴地蹦跳进了浴室。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了愉快的哼歌声。肖时雨快活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心想这大概就算是因祸得福。

    洗完澡,他穿着柏林峦的睡衣,从满是水汽的浴室中出来。那睡衣大了许多,并不合身,袖子比他的胳膊长上一大截,长长的裤子拖到地上,像是鸭子的脚蹼。

    柏林峦被他这滑稽的造型逗笑了,看着他不怀好意地调侃道,“不是比我还大一个月的哥哥吗?怎么生得这么小啊?”

    肖时雨涨红了脸,心想那是你变态发育了,我可是标准身材。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往地板上滴着水。柏林峦像扒拉小动物似的把他提溜到床边,拿起吹风机不算温柔地帮他吹起了头发。

    水滴像透明的珠子,从肖时雨的头发滑落至他苍白的脸颊,又顺着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流落到他突出的一字形锁骨上,随即隐蔽到深处,只留下一段惹人遐想的痕迹。

    柏林峦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偏偏后者无知无觉,连比带划地和他讲着什么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另一种解法,露出大块大块雪白的肌肤。柏林峦欲盖弥彰地撇开了目光,强制性地用一只手制住他两个胳膊,警告地说,“老实点!”

    肖时雨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来朋友家借宿,兴奋地有些刹不住车了。

    等到柏林峦洗完澡,肖时雨已经挑挑拣拣做完一张试卷上自觉有价值的题目了。他趴在客厅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向后翘起双腿,隐隐地炫耀道,“你洗澡也太慢了吧,我一张卷子都做完了。”

    柏林峦裸着上身,只在下半身裹了一条浴巾,好身材一览无余。但凡有一点别的心思的人都不能无动于衷,结果这个呆头鹅居然和他讲什么试卷。柏林峦无语望天,心中确信那些果然是谣言,肖时雨对男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肖时雨往旁边挪了挪,给柏林峦让出了一大块位置,冲他招了招手,说,“一起学习吧!现在还早,才十一点,我打算再做一张英语试卷就睡觉。”

    柏林峦拿出平板,打开厉炀给他发的二中最新的周考试卷,准备先从数学做起。他故意找出一个包含一班尚未学过的高三知识点的题目给肖时雨,等着他向自己求援。结果后者仔细看了看,在草稿纸上鬼画符似的演算了一下,很快得出了一个与柏林峦不谋而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