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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府上有许多经年的婆子媳妇,伺候得也好,活计儿也利索。

    可老太太什么人?岂是一干家下人都见的?

    若都得见,岂不折损了老太太的威严?不过这秋纹,却是个异数。前儿那柳剑染,弄了一碗古怪的仙草贝讨她欢心,那东西是能过嘴瘾,可到底不上席面。柳剑染巴巴儿的,也是为了让她知晓府里有个能干的丫头。

    可见这丫头是个有点子我的。

    溪墨的娘回府小住,这丫头也不知使了什么工夫,既能入儿媳的眼,又能得孙子的青睐。这就了不得了。

    这丫头莫非三头六臂?

    当然不能。

    如今她听绮兰说话的语气里,透着那股子酸,那股子涩,就知道这烧火丫头让绮兰不痛快了。

    老太太火眼金睛。六十好几的人,从做姑娘到进史府当孙媳妇,从孙媳妇熬到媳妇,又从媳妇熬到婆婆,什么场面没经过,什么阵仗没见过?

    绮兰丫头啊,就是嫉妒这秋纹了。

    老太太点评秋纹了。

    “你年纪小。到底不堪重任。我的大孙子是府里顶顶金贵的人。他的膳食,不用你操心。你若愿意,还是去灶房烧火。”

    老夫人又见绮兰不停咳嗽,心疼说道:“怎么还不得好?实在不行,那阁楼上还有一两上好的人参。你且拿去。”

    绮兰强撑道:“那人参金贵。平常老太太您自己也舍不得吃呢。绮兰一个下人,用了要折福的。”

    绮兰不看秋纹。

    当初她略施善心,不过见她在柴房呆着可怜,可没想到区区一个烧火丫头能有这番大的能量。早知如此,她宁愿躲了,假装看不见,也就没有现在的失落。

    秋纹却敢看绮兰,只因她心中无鬼,一切坦荡。

    秋纹知道有人暗算了她,又见绮兰如此形景,心里已猜中了一二分。人心叵测。可到底因了什么,绮兰要告自己的状?

    这是她心里疑惑的。

    老夫人未说撵她,只当她继续当烧火丫头,这又回到以前了。

    老太太的指令和草庐相违拗。怎么办?

    说实话,秋纹不愿再去烧火。小厨房的人一见她落魄了,不会施善心的。这些人平日里说话聊天还可,但一较起真来,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那莺儿也可疑。

    老太太对小厨房的事儿一清二楚。她最贴心的又是绮兰。绮兰又是小厨房甄妈妈的二主子。不过,以甄氏为人,并不会干背地里折损人的事。那么是谁泄露了消息?能在这背后捅刀子的,都是和自己最近的人。

    秋纹脑中电光火石般,一一排除。最终将目标锁在了莺儿身上。

    十有八九,就是她。

    联想起昨儿晚上,春琴说耳房外有人偷听……秋纹心里更是有了半个底儿。她没错。这是有人故意找事儿。

    玉夫人信任她。大爷也信任她。

    这就够了。

    老夫人是块大山,秋纹只是一个小石头。可此时此刻,秋纹就想搏一搏,搏一搏自己的命运。

    若不是被发卖,一直在卫家,也不过继续当奴隶,早晚有一天会被折磨死去。再有一个,便是被卖进烟花柳巷。那不如死了。

    自己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何况人活一世,早晚都是死。与其憋屈地死,委屈地死,窝囊地死,还不如为自己争执一番,痛快地死!

    秋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好了,你下去吧。纵使你长得好,也伶俐,但这府里一向有先来后到的规矩。你坏了规矩,就得受惩罚。”

    老太太挥了挥手,不想见秋纹了。

    老太太是人精。她会比较。仅这丫头的容貌,已将一旁的绮兰比下去了。丫头和丫头之间,也常计较。不是为月钱,就是为邀宠。

    秋纹不想走。

    她依旧跪在地上,嘴里一字一句:“老太太,恕奴婢不能从命!”

    史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皱着眉头,取掉玳瑁辺的西洋眼镜,提了提嗓子:“你说什么?”

    秋纹再次镇定回道:“奴婢不能再去灶房当烧火丫头!”

    史老夫人听明白了,顿时火冒三丈!在这深宅大院,还没有哪个丫头敢与她顶嘴的?这还了得?这怎了得?

    上至自己的儿子媳妇,下至身边的丫头婆子,哪一个不是对着自己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这叫秋纹的委实可恶!如此刁钻丫头,赶紧着人拉下,狠狠打八十板子,然后撵出去!

    老太太捶打着桌子,即刻叫人。

    绮兰自然听见。事情果如她预料。刹那间,绮兰心头也涌过片刻的同情。只是,这是秋纹咎由自取,谁叫她那么迫不及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