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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吗?”

    韩依朝她走来,银氅如旗帜飞扬身后,如同行动的画卷绝煞了这冬日里的奇景。

    直到他站在面前,苏月生才收回神,愣愣抬头,韩依俯首,冲她淡淡一笑,一笑中含着一丝期待,期待她的回答。

    苏月生耳根一红,慌忙错开眼神,垂首盯着脚尖,这才注意到为何浩梨院春暖花开和外头恍若两境。

    每一处花圃下都燃着上好的银骨碳,一两银骨一两银,说的就是这个,苏月生吃惊地扫眼过去,这绵延翠红如烟的花园竟然铺满了碳盆,燃着的全是上好银骨碳,奢靡华贵,富可敌国,一掷千金只为修造一个仿春花园,实在是令人心惊,而心惊之余,苏月生有些恍惚和感动,她忍住悠悠打转的泪珠,垂眸柔声道,“喜欢。”

    “···不过,你也太浪费了,要是传出去,你这帝师府廉洁清华的好名声定然不保!”

    苏月生转过身,装作去看那月季花的样子,悄悄拭去眼角一滴泪。

    “此处风景乃为你一人所有,旁人怎会知晓,”韩依很满意她的回答,漫步靠近道,“你若是想要百姓们都知道我帝师府家财万贯,我就将这嫣红明翠铺满十里玉池街,也好与民同庆!”

    苏月生立马转回身笑道,“那你可要准备好被御史台参一本的准备了,说不定下一次南源或是汴州边陲筹募粮饷,老皇帝可就盯上你这块大肥肉了!”

    闻言韩依牵住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稍纵即逝,只轻声低语道,“嗯···或许快了···”

    苏月生一愣,“你在说什么?”方才她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快了’。

    见她面色疑惑,韩依将她搂进银灰大氅中裹着,低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可还记得那满园翠竹的初春?”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苏月生挑了挑眉,从他大氅中探出头,粉扑扑的小脸如玉般晶莹细嫩,眯了眯眼道,“是啊,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在春日帝宴时竹林饮茶,还将我赶出了竹林!”

    芬芳绿茵,万物初蒙,那一座清流小桥,两岸风光不同,一处百花争艳众人赋诗,一处幽静竹青斯人隐坐,而她,两不相干,立在桥上,恍惚不知何处,不知不觉中踏入了那不该启封的地界,第二次靠近了他。

    耳畔传来韩依隐隐清润的笑声,“怎么,想痴了?”

    苏月生果断回头,“没有!只是有些想不起来而已,多想了一会儿。”

    果然,身侧那人蓦然一僵,剑眉轻挑,“想不起来,那在这呆着好好想。”

    “好了,我当然记得,”苏月生心中发笑,这人有时候和孩子一样,准备个礼物还期待人夸奖,她摇摇头,望着远处天色渐落,听到几声爆竹响起,一丝真实温软笑容浮上脸颊,“韩依,要过年了。”

    “嗯。”他低低回应,近在咫尺。

    “这是我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温暖,从前除夕夜,都是姐姐和家人用过年夜饭后才回来陪我守岁,今年,我终于可以真真正正地看一场迷离烟火了。姐姐说,那是黑幕下漫天七彩绸缎,如同金银碎洒,是一年最美的时候,你说呢?”

    身后之人紧了紧怀抱,似乎想要就这样搂紧她的心,陪她看一场又一场的烟火,陪她守完一年又一年的岁月,直到眼睛再也睁不开,直到身子再也无法给予温软,沧海桑田,与君同老,花海烟火,与君同赏。

    “是的,今年的烟火一定会很美,你的眼眸会盛满今夜的万家灯火,无双烟彩,而我,只需要看着你的眼睛,便能欣赏到这个天下最动人的花火。”

    韩依俯身环住怀中这个娇小的身躯,他的目光望向暮色灰蓝的苍穹,半边天灼烧如火,万家灯火此刻延绵不息,举国同庆,他搂着她,如同搂着天下最好的宝物,伫立在半灰半红的天空下,伫立在花影扶疏百彩篱圃中,良久,悄无声息地低叹,像是在作一次长长**的告别。

    “···对不起,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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