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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满池绵密细腻的泡沫,如雾的水汽氤氲,“哗啦”,一个橙色的脑袋从池子里破出,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顺带着垂落额前的发一同撩到脑后,露出如春水般秀丽的眉眼。他左右晃了晃发,睁开眼,这幅好面容上不见半分笑意。

    中原中也起身擦了擦,穿上浴袍,带着满室的水汽和香波味走出。小猫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蹲在门口,见门开了欢喜地扬起头喵喵叫着。

    他看着这般模样的小猫无奈地笑了笑,开了门下了楼,一小团黑白的身影亦尾随在他的身后。熟练地铲了一勺猫粮,阿丹便不再顾及其他,蹲在猫碗前哇啦哇啦地吃起来,他忍不住顺了一手毛。

    小猫的毛不同于狗,极细极软,滑溜溜的,像在抚摸一条珍贵的皮草。他忍不住多揩了几手,只等到阿丹受不了主人这般模样,跑到对头去换了个位置才肯罢休。

    他起身又回到楼上,吹干了头,又下来,坐在沙发上,沉默着。

    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摆着一个空荡荡的花瓶,欧式复古的浮雕高脚花瓶,前两天还留着几根有些蔫掉的玫瑰,被他扔了去。这个花瓶曾经不分昼夜地盛满了粉色的蔷薇花。

    他刚想摸摸身上的兜想掏出一支烟却突然发现这是件浴袍,讪讪地缩回手,又伸手向前在茶几侧面摸索着什么,没有太大声响的,原本平整的侧壁里弹出了一个凸起,中原中也拿出了一个盒子,里头静静卧着一条银项链,串着五个带着钻的六芒星。

    细长的项链穿过他的手掌,小钻折射头顶吊灯的光,璀璨耀眼,中原中也定定地看着这条链子。

    六芒星往往被人们视作幸运、健康等宇宙中强大的力量,这是一条包涵期许和祝福的礼物,只是没来得及送出去。

    “我有时候想你多一些,有时候少一些,但不会停止。”他摩挲着漂亮的吊坠,喃喃自语。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在渴望些什么。

    扶摇可以是凶残暴虐的异能,也可以是温和绵柔的,完全在于异能者如何使用。但失去记忆的人,对于暴力这件事,总端着模棱两可的态度,暴力是一柄无形的刀,利的刃和钝的背只在一个意念之间。而那些日子里,扶摇每一次的拔刀出鞘都是为了自保。

    除了…

    思及遥远的过往,中原中也的眼神暗了暗,数年前女孩尚且年幼的肢体挥动着略带生涩的杀手与前两日那个招招利索、身形与洞察力敏捷的黑影逐渐重叠。

    那些尸首的模样与擂钵街那群混混如出一致,这会不会是巧合?

    你还好吗?恢复记忆了吗?为什么不回来?

    这些问题他想过一次又一次,像在不见天日的孤海里缓缓下沉,没有回声,没有光亮,只有漫布全身的黑与冷,还有了然一身的寂寥。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笑得一脸娇媚的男人。他皱起眉头,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和麻木,抿起嘴,“啊啊糟糕,真是最糟糕了!不过那家伙肯定能知道点什么吧!”

    他懊恼地抓了抓原本吹顺的头发,又乱了起来,本人却顾及不上,“可恶!绝对会被嘲笑的!那家伙…啊啊真是让人不愉快!恶心!”

    2

    中岛敦觉得自己今天绝对被诅咒了,先是半夜三两只野猫跑到他的窗边卖力地发出求偶的媚声,刷牙时一大截蓝白的牙膏掉在白衬衫上,上班路上莫名其妙平地摔,差点扭到脚踝…诸如此类,这让敦一早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他垂头丧气地走上楼,面对日常的嘈杂清晨熟视无睹,耷拉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昨晚睡得太不好了,以至于他产生了幻觉,总觉得耳边还在萦绕着那几只入春猫咪婴孩哭闹般的笑声。

    “喂,敦君。”国木田独步一边忙不停地看着闪动的屏幕一边对他喊道,“差不多委托人要来了,快去接待一下。”

    听到国木田独步的呼唤,正沉迷在幻听和劳累□□现实中的敦吓了一跳,蔫蔫地抬起头,拍了拍脸颊强打起了精神,走向外面。

    然后…

    敦觉得自己果然是没睡好,否则为什么会看见这个身形小巧的男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还若无其事地和他打着招呼。

    中岛敦愉快地开门挂着招牌似的笑脸迎接委托人时,带着帽子的中原中也一手插在兜里,见门开了,很平静,“哟。”

    中岛敦傻眼了,过了两秒很坚定地关上门,正准备抬腿迈入室内的中原中也一愣,紧急关上的门差点打到他鼻子,他的目光从迷茫变成锐利,正思考着要不要把这扇门给拆了的时候门又开了。

    看着门口的穿着黑手党标志性西装的人,敦原本清醒过来的头脑又变得迷糊起来了,他犹豫了一下,强打起笑脸,“请问…中原先生有什么事吗?”

    他笑得实在是太僵硬了,原本敦就很不擅长蓬场做戏,更何况面前的据说是港口黑手党的武力天花板,他甚至在思考如果对方出手了他能不能来得及虎化。可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中原中也的一句话让他脑子炸开了花。

    “我来委托,委托…青花鱼。”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敦大吃一惊,眼神开始飘忽,有些胆怯地说:“不好意思…我大概出现幻觉了,能再说一次吗?”

    “…我说我来委托青花鱼!太宰!太宰治!可以了吗!”

    中原中也头上几乎暴起青筋,他用力捏紧了拳头,生生压下一口气,越说面上的假面笑越挂不住,说到最后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对对对对对不起!我马上去安排!”

    被对方身上愈发浓烈的汹涌情感吓得语无伦次,中岛敦火速进屋寻找太宰治。

    四个人坐在简朴的会客厅面面相觑。

    “什么啊,怎么是中也啊。”

    声音的主人不仅毫无对待委托人的客气和耐心,甚至还做作地显露出垃圾勿扰的嫌弃,太宰治。

    “喂太宰,你也知道我有多么想把你打到地里灌上水泥做成混凝土柱吧!”

    凶相毕露,却又因为有事相求而不得不收敛暴力行径,只能口出恶言的中原中也。

    “国木田先生…这也是可以的嘛?”

    明明室内打着暖风的空调,中岛敦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尾骨升起,不自觉抖了抖。

    “嗯…事关神秘出没的异能力者,也是可以的,而且社长也批准了。”

    国木田背靠沙发,抱臂冷漠地透过镜片看着与中原中也斗嘴的太宰治,两分钟后突然一拳砸到太宰治头顶,后者眼睛一花,国木田厉声斥道:“好歹是委托人你给我放尊重点!”

    看见太宰治竟然被制服的中原中也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惊叹的气音。

    “我说你这家伙…不错啊。”

    “小意思,承蒙夸奖。”国木田独步说着,收回手翻开了手帐,“那么谈一谈具体的委托吧。”

    晕乎乎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太宰艰难撑起身子,“我的委托要和国木田先生一起出吗?实在是太棒了,不仅可以捉弄小矮子又可以…啊!”

    随国木田一个折臂太宰治发出一声惨叫,中岛敦惊恐地看着这三人。但对面头戴漆黑的软昵帽的青年正露出得逞的笑意一脸愉快地看着太宰治的惨状。

    太宰先生真的可以活到委托结束吗,敦不经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