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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等,无能,护,护主不利,请公子责罚!”

“吾等无能,请公子责罚!”

看着眼前长身跪地,请求惩罚的一排壮汉,费潜一脸懵。

黑衣人翩然而去后,费潜定下心神,开始呼唤夷等人,军士们很快循声找来,紧张地戒备四周,待到确认周围无人,才收缩成一团,将他费潜护在中央。

费潜刚准备嚎两嗓子,表达一下六岁孩子受到惊吓应有的惊慌失措,却见众人不约而同的噗通跪倒,将他嗓子里还没憋出来的哭喊吓了回去。

“夷,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费潜手忙脚乱的伸手想要将他们拉起来,眼看着夷实实在在地把膝盖砸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腿都跟着一阵痛麻。

“吾,吾等无能,置公子于险境,有,有负伯公信重,万死难辞!”

磕磕绊绊的说完这番话,夷非但扶不起来,反倒将硕大的身躯山崩似的扑倒在费潜脚下,双手双脚和整张脸都狠狠拍在地上,正是所谓五体投地。

那个鞠躬都是郑重礼仪的时代的记忆仍深藏费潜脑海深处,他哪里受得住别人跪在自己面前,更何况是这种豺狼野狗表示臣服似的五体投地大礼?

野蛮!在书本上看到这种礼节时,那只是四个字而已,费潜并无感触,然而当一群人真正扑倒在面前,把自己的脸砰砰地往土里撞时,却让他人瞬间联想到了其中意味——绝对的臣服。

将后脑,心脏等等弱点暴露出来,代表将生死交付他人之手,以此来表达忠诚,这与狼、狗示弱时袒露自己柔软的肚皮有何区别?虽然知道这份忠诚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费伯,但费潜拒绝接受。

“你们是人,不是狗!给我起来!”

费潜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力气不足以撼动夷的大块头,他只好虎着脸吼,试图用威严的口气命令他们起身。

夷从土里抬起头,仰望着费潜,满是尘土草叶的脸上写满疑惑与迷茫。而其他军士也是一样,一双双迷惑不解的大眼珠子齐齐瞪着费潜。

“看个屁!”和这么一群蛮熊似的壮汉大眼瞪小眼,费潜条件的反射的一缩脖子,“都滚起来,干啥,欺负我小,拽不动你们!?”

“不敢,吾,吾等不敢。”夷见费潜面有怒容,竟没来由的心慌,有种在费伯面前被斥责的错觉,下意识地不敢不从,连忙爬起来。

见在夷的带头作用下,所有人都站起身,费潜面色稍霁,这才想起来还没表演,连忙往地上一躺,满地打滚。

“公子!”自己起来了,费潜倒躺下了,夷大惊失色,“公子莫,莫非受伤!?”

“没受伤,我是吓得!啊——吓死我了,腿都软了啊!”费潜鬼哭狼嚎,硬是挤出几滴眼泪,装出小孩子吓掉了魂似的模样,“我吓得站不稳了,你背我!……对了,我就罚你背我回去!”

“这,这是不是太,太轻了?请公子将,将夷杖责!”

刚走了一个找骂的,这又来了一个找打的?费潜无声的翻着白眼。

“欺负我人小打不疼你是吧,愿意挨打自己撞树去!就看着你公子躺地上?还不赶快过来背我!”

夷挺大个莽汉,竟像小丫鬟似的,唯唯诺诺的应着,跪伏在费钱面前,看的他一阵无语。

……算了,说不动。费潜无奈的爬起来,准备攀上夷的后背。结果刚一伸手,费潜猛地后仰,两眼翻白,险些背过气去。

“呕——”费潜冲到一边干呕不停,额头见汗,脸色苍白,这下真的有了惊魂未定的面相。

真不是咱矫情,但你这也太味儿了!费潜严重怀疑夷这家伙这辈子就没洗过澡,之前大概没见汗,他还没发觉,这一会夷在林子里找了他半天,出了一身臭汗,直接就顶风臭十里了,熏得费潜稚嫩的鼻粘膜如遇辣椒水,痛苦难言。

“公子!?”夷回头一看,费潜痛苦的干呕,脸色惨白,吓了一跳,连忙跟过去。

“别!你,你别过来!”费潜连连后退,“我不用你背我,我好了,我自己走!”

费潜原本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也有过一个大夏天洗不上澡,把自己恶心到的时候,可那还能自我安慰的解释为“男人味”。

然而夷真正让费潜见识了什么叫“味儿”,肉膻味,血腥味,臭汗味,还是复合质感的……

夷懵懂的看着费潜躲开,不明所以,只好跟在后面,看着他往草丛里寻摸。

“公子,你在找,找什么?”

“刚才那人射死了好大一只猞猁,我找回来——你别过来!你先凉快一会儿!”

黑灯瞎火的,寻摸半天,费潜才终于找到了那头猛兽,回头瞅瞅那群举着火把站得远远的莽夫,心里那叫一个气。

“就没点眼力见?不能给你们公子照个亮啊!”

见费潜发火,众军士互相对视,又看看夷,众脸茫然。

“公子不是让离远点吗……”

行吧,对一群大脑由肌肉组成的家伙要求不能太高……费潜撇撇嘴,招呼他们过来抬起那头猞猁。

“好一头凶兽!”

所谓虎死威犹在,这头猛兽虽然已经冰冷僵硬,却仍凶悍可怖,尖锐的獠牙在火光下寒意凛然,使人望而生畏,饶是这些擒蛇搏虎的猛人,见之也皆是齐齐惊叹。

“抬走,回头做身衣服。”费潜下意识不想靠近,站得远远的指挥。

“嚓”,夷从猞猁头颅上拔下利箭。

“公,公子,尚未请您解惑,来者因何离去,又,又为何不伤人。”夷的哭丧脸上隐约似有惊异之色。

“这个嘛……那人废话太多,浪费时间,结果遇到这猛兽,缠斗一番,你们就来了,只好逃走,嗯,就是这样。”费潜眨巴着眼睛,信誓旦旦地说道。

“此人,武,武力不凡,未必会,会惧怕我等。”夷脸上的神情在火光映衬下更加古怪。

“管那么多作甚,你还盼着我被杀是怎的!?”费潜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胡搅蛮缠,“抬走抬走,快些回去找地方休息,又累又饿的,再被这么吓了一回,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夷没再问,跳过了这茬。

出了林子,回到路上,众人辨明方向后寻回车马,见驮马未被虎豹袭击,皆是松了一口气。于是找个避风的地方,开始布置营帐,重新准备饭食。

大家之前都是刚吃上两口饭,就被打断了,此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再没有肉食可吃了。

“这是何物?”看着点燃篝火后,众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些灰白色的石头疙瘩,用木棍挑着在火上烤,费潜好奇的凑过去问道。

“回公子,吾等行军所备的干粮。”

答话的是那个捞生肉给费潜吃的军士,虽然一样长的粗鲁如熊,他看起来却要比旁人年轻一些,而且眼里隐隐透着股机灵劲。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小的没姓名,家里人叫我豕。”

费潜不知是什么字,而这年轻军士更不认字,一番比划,又是拱鼻子又是扇耳朵,哼哼直叫,才终于让费潜明白……豕,那不就是猪吗?

“你爹娘跟你有仇?”费潜憋着笑问道。

“诶?”年轻军士疑惑不解。

“要不然为何给你起这么个……赖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