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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不好吗?族中兄弟们都是这样的,还有叫虫,叫驼,叫蛇的呢。”

费潜掩面憋笑,抱歉,无法理解你们爹妈的起名思路,而且别人的名字还凑合,你这个豕……知道的明白你是猪,不知道的还以为……

“太难听了,我都叫不出口,这样,以后你就叫,叫……”费潜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好名字,瞥见他手里拿着的那石头疙瘩,便拿过来问,“这是什么做的?”

“粮做的。”年轻军士耿直地回答。

这还用问你?费潜白了一眼这呆萌的家伙,只好自己辨认。这灰扑扑的东西里似乎大部分是黍子之类的粮食,不过费潜不认识,只认出了其中一种,应该是高粱,颗粒很大,显得很粗粝。

“粱,你就叫粱吧,总比叫那啥好听,”费潜说着,掰下一小块想尝尝,“至于姓嘛,要不跟我一样姓费好了。”

费潜埋头捣鼓着那团干粮,没有注意到那名年轻军士的牛眼瞬间瞪大了,而左近烤火的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惊愕之色。

“咚”,那年轻军士,或许应该叫费粱,猛地跪在费潜身前。

“擦——你又跪下做什么!?”费潜吓了一跳。

“谢公子赐名!”费粱把头匍在费潜脚边,声音竟有些颤抖。

“不就是起个名吗,搞什么……起来起来!”费潜躲开,试图将他拽起来,“不许跪,还有你们,以后都不许对我下跪!”

“可是,见上不跪,是有罪的。”费粱迷茫道,这个要求与他脑海里根深蒂固的规矩不符。

“那……要跪跪别人,在我面前不许,我烦这一套!”

费粱讷讷应声,爬了起来,不知为何,他跑到费潜身后站着,跟个旗杆似的。而其他人瞟向他的目光里都充满感慨,隐隐带着替他高兴的意思。

“我靠!老子的牙!”费潜好不容易将那石头块似的干粮掰下来一块,塞嘴里咬了一口,想尝尝味道,结果立时发出一声惨叫。

费潜捂着嘴,看着那干粮上的斑斑血迹,欲哭无泪,看着像是石头,结果你特么真的是块石头!?

腮帮子动了动,费潜从嘴里吐出一颗残缺不全的牙齿,他还不曾更新换代的牙齿,就这样下岗了。

“这是干娘?”费潜挥舞着那石头疙瘩,对费粱怒目而视,话一出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嘶——靠,缩话都漏风了!”

“是啊,是啊。”费粱耿直地应道。

“你吃一个我看看。”费潜瞧着这呆萌的家伙,恨不得把手里的石头疙瘩当砖头,抡他一下子。

“咔嚓”,费粱接过干粮,塞进嘴里,一口咬下一大块。

“咔嚓咔嚓咔嚓”,费潜看着这家伙像嚼着松脆的曲奇饼一样,咬得干粮沫子满嘴,他满心懊恼无处发泄。敢情不是老子牙口不行,是你们牙口太好?

费潜不信邪的抢过一块,在地上寻摸寻摸,捡起一块砂石,抡圆了砸下去。

那干粮毫发无损,手里的石头碎了。

“公子请用。”有军士捧着水囊过来,神色怪异,而其他人也纷纷扭头望天,明显心里憋着笑。

费潜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灌下一大口水,漱掉满嘴的血腥味。

“一群王八蛋,这牙口都能呲寺头了,嘶——好疼!”

无法忍受这种铁人才能食用的粮食,费潜决定把那头猞猁拿出来,皮留下,肉拾掇拾掇煮一锅给众人分了。此言一出,众人眼里皆有喜色,费潜心里舒坦了少许。

除了给驮马留的水,每个人都把储备的饮水贡献出来,凑了一锅,热火朝天的开始准备开荤。

费粱总算有了点眼力见,主动帮着张罗,去找人收拾那头猞猁的尸体,不一会就扛回来完完整整的一大扇肉,而众人拾柴火焰高,此时水也恰到好处的烧开了。

肉一下锅,众人都开始兴奋地期待,纷纷翻出自己收藏的存货,随手从路边揪的野菜,不知藏了多久的一小块香料,诸如此类,杂七杂八的往锅里扔,不一会就把锅填满了,五颜六色倒是好看。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吃……费潜看着这锅大杂烩,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

“对了,夷跑哪去了?”

费潜突然想到夷又不见踪影,奇怪问道,一到开饭就不见人,这人身为队伍头领,难道特别喜欢亲自放哨不成?

“在,在这里。”

夷从费潜背后突然冒出来,板着张哭丧脸,吓了费潜一跳。

“你又跑哪——你!你离远点!”

费潜刚想开口说话,被熏的差点背过气去。刚才夷身上的味道虽然浓郁,还起码算人身上能培养出来的味儿,可这会儿简直就是冬天狗熊的屁股,那叫一个冲!

“咳——你干什么去了?”费潜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

“回小公子,皮,皮剥好了。”夷神经大条,不仅没发现身上气味对费潜造成的冲击,反倒从身上扯下一张兽皮来,一抖,递向费潜。

嚯——野兽身上的骚臭味,浓烈的血腥味以及内脏特有的热烘烘的膻味扑面而来,费潜这回直接被熏了个跟头。

“你,你特么——”好半晌,费潜才回过劲儿来,盯着犹自愣着的夷,恨不得用自己刚刚缺了颗牙的嘴咬死他,“你,你拿远点,离这么近,我呕……我没法看得真切。”

“哦。”夷退开两步。

费潜终于得以喘息,扭过头大口呼吸。望着旁边那些嗅着肉香满脸陶醉喜悦的军士,他简直无语,你们就没发现味道有什么变化?还是你们根本不在乎?虽然长得像熊,但你们毕竟不是熊啊!

瞅瞅夷满身的血迹,费潜强忍下怨气,哦,原来是你动手把那头畜生收拾干净的啊,那就原谅你了……勉强。

“公,公子请看,”夷退开后,又抖了抖那张猞猁皮,眼里充满对宝物的珍爱,“这张皮十分完整,品,品相极好,若在王,王畿现世,必会引来争购,能得四,三朋也说不定。”

费潜闻言,顿时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朋,是一个货币单位。

这个时候,交换媒介还不是很清楚,有的地方流行以物易物,也有地方喜欢用铜锭的,但始终有一种硬通货存在,那就是贝壳。颜色花纹美丽,形状规整的海贝,在经过打磨修饰之后,就成为了可以充当金钱的贝币,而且价值极高,堪与后世的真金白银相比。

贝币上穿孔,用绳子串起来,五个是一串,而两串就是一“朋”,朋这个字的字形就是由此而来……知道这一点后,费潜一度觉得“朋友”这个美好纯粹的词染上了异味。

虽然兑换比例不是很明确,但费潜知道贝币的购买力有多大,捏着一枚贝壳出门,就跟后世揣一张百元大钞差不多,一朋就相当于一捆粉票子了。而且费潜曾听说大母为国征战,平灭了一方逆贼,也不过得了先王五朋的赏赐而已!

“山,山朋,这能顶多少粉票只……”费潜有种中彩票的眩晕感,那黑衣人是对金钱没概念吗?这一堆钱就扔给自己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因祸得福?

“公子,等,等回到朝歌,就把它卖,卖了。”

“卖了拙什么?不卖不卖。”虽然这高昂的价值让费潜心热,不过既然那黑衣人临走时说是送给自己做衣服的,那他还是希望这张皮能好好变成衣服。

“可,可是公子需,需要钱粮。”夷认真的说道。

“我一个毛孩子要钱干什么?还钱粮,你以为我要养兵啊?”费潜莫名其妙。

“可,可是公子不是已经招,招揽了第一个扈从吗?”说着,夷,指向费潜身后。

嘎?费潜回头望去。

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他身后的费粱啪的一声站得笔直,像旗杆似的戳着,满面春风。

赐名……?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