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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度希手头上的工作忙,十分钟之后他需要给某高校的学生线上授课,肩膀上架着两根lv的书包肩带,匆匆忙忙朝贵宾休息室里跑。周覆跟在他身后,望着跟他一起颠上去再倒下来的昂贵书包,里面传出钥匙撞击电脑的响。

    看着好重的样子。周覆加快了步伐,凑近李度希的后背,抬手托起包的底端。没有看走眼,果然有点分量,像塞了一只沉甸甸的铅球。

    李度希肩上陡然一轻,身体都条件反射地绷直了一些,白色羽绒服压出一条凹进去的痕迹,此刻正在慢慢吞吞地恢复原形。他扭头去找周覆的脸,说:“它很重的,你会吃力。”

    他心疼他托不住,难道就不担心会压断他的肩膀吗?周覆手里不松,坚持拖着不放开,“不重,我平常在健身房撸铁,这点都是小意思。”

    李度希去看周覆的肱二头肌,结果被厚厚的羽绒服遮着,他完全分辨不出周覆话里的真假,笑着说:“看不出来。”

    “穿衣显瘦,脱了衣服才明显,”周覆举起另一只手去捏拖着包的那条胳膊,隔着几件厚衣服去捏自己的上臂,费好大的劲才摸出来一丁点肌肉的触感,“夏天都穿得少,更容易看见。”

    李度希点点头,加快步伐朝里面走,视线在偌大的空间里梭巡一圈,找了一个靠窗户的角落走去。

    周覆跟着他朝前走,亦步亦趋好似守护公主的带刀侍卫。目光轻轻刮过赵宁的后背,那人正在绞尽脑汁地在笔电上敲下尽可能清晰的文字,删删改改追求一份无可挑剔的合同。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陪着李度希坐到窗边。中央一块两米高的隔板大刺刺地横着,将一块地巧妙地分割出不同的区域。外面的雪下得稀稀落落,拍在玻璃上又顺着光滑的平面坠下去。

    手上的重量一轻,李度希取下背包拎到了桌面上,“啪”的一声砸得好响。他一边轻声对周覆道谢,一边拉开闭合的链条去捞里面藏着的物件,笔电崭露完头角就归到了蓝牙耳机,整理完毕后背包又重新合上。

    翻开屏幕,电脑自动开机,眼前不再是清一色的黑,闪了一道光,便猝然有了画面和光标。输入密码时周覆扭头去看隔板上挂着的油画。他觉察出对方的本意后偷偷摸摸地笑了一下,没舍得出声音,手指飞速敲下一串密码,最后将回车键狠狠地摁下。

    周覆这才转回脖子,捞起自己的手机开始漫无目的地打开游戏软件,界面显示需要等待更新,进度条像是缺鸡血一样病怏怏的,一气之下连游戏都退了,想着找一部高评分的电影来打发时间。

    李度希登进会议软件,没到时间不准他提前进入。被挡在门外,他只好暂时不选择进入,摘下头上的帽子丢到笔电旁边,去拨开耳机盒捻里面住双人间的白色耳机。

    周覆在视频软件里挑花了眼,也不知道好不好看,胡乱点进去一个电影。在等着广告倒数的时间里瞥身边的李度希一眼,发现后者的头发被帽子压得乱糟糟,与火急火燎地从床上爬起来工作的社畜一模一样。

    这个样子怎么能和人打视频呢?他想着想着,手不自觉地抬起,去帮着李度希整理头发,一点一点耐心地将翘起的发丝压服帖。

    李度希捻住耳机朝耳廓里挂的动作猝然一凝,不敢乱动,只能用余光去找周覆的脸。他好认真地在帮自己打理头发,触感从发梢传递给大脑皮层,还不肯停歇,接着又向下一级游走。

    脸都在烧,羽绒服套在身上他觉得好热,眼神飘忽不定地望着窗外的飘雪,好想撬开一片玻璃送一股风进来降降温。

    他以为自己变成一座石膏像就没人能看懂他的情绪,殊不知周覆垂眼去扫他僵硬地悬在半空中的手,眼底就亮起一道灼灼的光,可惜他别着脸没有抓到,只听闻一声低低的笑。

    他在那声音里变成了一颗红彤彤的甜枣,羞愤地抿了抿唇,抬手去挂手里的耳机。

    周覆顺着他的手指去盯着能和祁门红茶泡出来的水相提并论的耳垂,觉得他好纯情好可爱,随便逗弄一下就能羞涩成一只年幼的兔子,耷拉下长长的耳朵来捂住自己的脸。

    他私心地想要继续折腾下去,但考虑到李度希等下还有重要的工作,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温热的指腹擦过李度希泛红的耳尖,又勾起一度的红。

    李度希都吓得不敢扭动脖子,又悄悄瞥了周覆一眼。周覆镇定自若地转正身体,眼睛去看已经开播的电视剧。

    应该是无意识地碰到而已,他这样想着,但又无法彻底说服自己。心不在焉地去玩无名指上圈住的戒指,指腹捏了捏坚硬且干燥的白银。

    突然,周覆出声提醒,说:“你要开始讲课了。”

    “啊?哦哦哦。”李度希顿时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去摸笔电,鼠标轻轻一点,瞬间将自己送进了会议室,里面已经进入了一百多名嗷嗷待哺的研究生。

    他的脸出现在了屏幕的一个角里,背景正是机场的休息室,周覆的位置卡得刚刚好,没有暴露出一片衣角在镜头中。

    他讲:“大家好,我是st的首席技术官——李度希,很荣幸能够受邀……”

    周覆没有带耳机,于是看电影不敢开声音。若非是底下还有字幕在滚动,这就是一部彩色的默片,他只能通过人物的肢体动作来揣测剧情。

    开头标注的地点是北朝鲜的琵琶串,乱石滩配上白茫茫的雪就觉得又萧瑟又冷。两个军人站在风雪中进行严肃的谈话——

    “元流焕少佐。”

    “是,98-0076元流焕。”

    “我们只有两种情形会再见面。祖国统一那天以兄弟之身相逢,或者变成仇敌杀死对方。身为训练你九年的教官,我最后只有一句话送你——保住性命,要活着看到伟大祖国的荣耀。如果要死,就成为传奇再死。”

    同一个休息室里,赵宁在累死累活地写合同,李度希在兢兢业业地讲授课程,而周覆闲适地窝在椅子里放松心情,与周遭的人都格格不入。

    时间过了片刻,赵宁敲完了最后一个字,满意地拖动鼠标去欣赏自己辛勤劳作后开出的花和结出的果,恨不得拍手给自己鼓掌叫好。

    迫不及待想要在周覆面前炫耀他这个可塑之才,转头扫了一圈,目光所及的地方完全找不到周覆的人影。他不知道他想要找的人此刻正在一堵墙的背后和对家的核心人员黏黏糊糊,抬手去摸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周覆看得正起劲,手机里陡然弹出了来电提醒,气得他差点拍案而起,窜起身去将打扰他休息的赵宁拳打脚踢一顿。辛亏他提前将所有都改成了静音,否则李度希滔滔不绝的演讲就要被迫中止一段时间。

    磨了磨牙,抓起手机,起身朝另一边走去。李度希百忙之中抽出一秒的时间去瞟他的背影,随后又偏转了回来,好似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不经意。

    周覆贴着隔断的墙,咬牙切齿地问:“你打电话干什么?”

    赵宁正在兴头上,没注意电话那头能喷火的愤恨,自顾自地洋洋得意,“我合同都拟好了,你快回来帮我再看一看,我敢跟你打包票,绝对挑不出任何错误。”

    “这么自信?”周覆一挑眉。

    赵宁扬起下颚,拿着鼻孔去看人,眉飞色舞好似刚娶了媳妇的小年轻,“那是,写东西这个领域你不晓得我有多擅长,当年带我的硕导看了我的毕业论文都惋惜我没有进攻文学界,否则一定能闯出一番新天地。”

    赵宁的硕导究竟有没有说过这种话周覆已经不可考,也没有功夫去求证这个鸡毛蒜皮的小事。瞥一眼在自己领域中侃侃而谈的李度希,觉得此刻他应该也和赵宁一样欣忭。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满心满眼都是因李度希而生起的自豪,对着电话那头的赵宁讲:“我马上过来找你。”

    那边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