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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太子府,召华殿,习书房。

    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正在练习书法。

    他身着明黄的长衫,腰着一束苏杭的丝绦,头上扎着青色伦巾,身形高瘦,眉目清秀,五官轮廓并非个姓分明,脸色白净,观其气色沉静少言,脸上没有明显的喜忧感觉,仿佛生活就是那样平淡寡味。

    他是当今皇太子赵桓。

    他正在临摹一首词,“新样梳妆巧画眉,窄衣纤体最相宜;一时趋向多情远,小阁幽窗静弈棋”。这是皇上赵佶亲手写的词,赵恒偷偷收集下来,带到太子府。

    赵恒身皇太子,理应受到皇上赵佶的恩宠,但因为赵恒生母王皇后娴慧敦良,不喜邀庞媚惑,与生性风流的赵佶较近较远,并且她又死得较早,是因皇上猜忌才含冤屈死。赵恒自小受母后郁郁寡欢的气质影响,性格内向怯懦,不擅言辞,诗词书画也不甚精通,这样的性格与父皇追求浪漫诗画生活的人生情趣相差太远,所以也不受赵佶的喜欢,尤其与三皇子赵楷受宠相比,皇太子的身份显得异常寒酸。

    赵恒很想改变自已,回到府中,苦练诗词书画,但他没有这种天赋,即便练得很辛苦,也没有多大进展。

    赵桓写完最后一笔,与父皇的笔迹相比较,左看右看都是不满意,父皇的字龙飞凤舞,飘逸洒脱,而他的字就象湿地走车,笔划顿滞不顺。看来,这一生都练不出父皇这样的字,想取得他的认可是不可能了,赵桓暗叹一口气,把价值十几两银子的羊毫笔扔进拉圾桶,跌坐在椅子上。

    太子妃朱氏站在门边,看到赵桓意气消沉的样子,心里不忍,走过来,轻抚他的肩,劝慰他说:“殿下,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天下写这之人千千万万,但并非谁都能达到米公苏公的大家书法,殿下贵为太子,日后登上大宝,将会以治理天下为已任,诗词书画与天下百姓相比,自然是天下社祭为重了。”

    朱氏年轻美貌,心底善良细腻,自嫁给赵桓以来,非常体贴夫君的苦闷心情,常用她的温情细语宽慰他。

    赵桓轻握住爱妻的小手,贴在下巴,她温暖柔软的手掌令他回味到母亲的感觉,“婉儿,有些事情你不太清楚,虽然我现在名份是太子,但并非是父皇眼中的储君。父皇喜欢诗词书画,我却不擅长这些,几次临朝面见父皇,父皇对我都不冷不热,而他对三弟非常宠爱,因为三弟精通诗词书画,又擅长在父皇面前卖弄文材,父皇最喜欢他。日后能否登基,单有个太子身份还不包险,只有父皇的欢心才是关键。唉,可惜我天生不是做学问的料。”

    “殿下不要急燥,皇上虽然喜爱书画,可毕竟他是一国之君,他自然清楚治理国家大事才是考量一个储君是否合格的基本条件。”

    “但愿如此吧。”

    正在赵桓无精打彩时,一个老太监进来禀报,老爷子王藻让太子去一趟。

    王藻是赵桓的外公,任德州节度使,自赵桓的母亲死后,王藻几乎长住东宫太子府,他照顾外孙的生活起居,传援为人处世理政之道,他想把外孙扶持起来,最后要完成女儿未竟心愿,让赵桓荣登大宝。王藻军职出身,做事果敢狠辣,又善于交际,朝中一些老臣重臣几乎与他都有来往。

    王藻住在太子府后院一个青松环墙的小院,通过后门直通明清大街。

    赵桓出了召华殿,快步向外公的住处走去。

    在赵桓的身后,三尺之遥,紧跟着一位修身矫健的年轻卫士,相貌英挺,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喜忧波动。他腰佩三尺青锋,右手按住剑柄,时刻关注太子身侧,任何危险的先兆都逃不过他如电芒一般的利眼。

    王藻年约五十,多年的军伍生涯让他气度沉急冷静,一双不算大的眼中,蕴含着久经磨励依然不屈不挠的精神,只是现在,他脸上挂满笑意,因为他正与来访的三位客人谈笑。

    来者是朝中两员大臣,刑部尚书吴中信、枢密院太尉宿景元和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何灌。

    赵桓来到外公客厅,见过几位大臣。

    “殿下,请你坐在这边。”王藻示意外孙坐他身边。

    赵桓坐在外公身边,惴惴不安,“外公,你和几位大臣谈论政事,我坐在这不太适合吧。”

    王藻不客气的说:“殿下,自今日起,你要向在坐的几位朝中元老请教治国之道,日后你登大宝,眼前这几位都是你的护国大臣,你先向他们行个礼。”

    赵桓依言,向几位大臣躬身行礼:“赵桓日后如能登基为皇,几位大臣的功劳定会加倍补偿。”

    见太子行礼,三位大臣纷纷还礼,诚恐诚惶的说:“殿下身为太子,日后自然是我朝之尊,微臣服侍太子殿,必然鞠躬尽碎。”

    赵桓第一次感到身为皇帝的至尊感觉,也觉察到他的身份已到该召示天下的时候,他要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大宋唯一的太子,也是大宋皇帝唯一的继承人。

    赵桓落坐时,那名面目平淡的卫士立在他身后。

    何灌看到卫士的眼睛,暗暗称赞,这样的年轻人真可怕,眼光如电,客厅里一点轻微动作都逃不脱他的视野,太子有这样的卫士,安全当无忧。

    每年,京城都会过来许多求职或应考的武林才俊,许多权臣和王公派人密秘接触这些武艺高强的少年,通过金钱和财富的收买,把他们收作府中私人卫士。

    吴中信并非武人,对赵桓身边的这个卫士没有任何感觉,反而有些嫌烦,今天他们要谈论朝中重大事情,让一个身份低微的卫士傍听太不应该了。

    吴中信瞅了瞅冷酷的卫士,又看了看王藻,说:“王大人,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关系太子殿下,你看是否该把不相干的人清退。”

    王藻自然会意,命令赵桓身边的卫士说:“出去。”

    这名卫士却不理会王藻,岿然不动,依然如傲人的青松一样立在赵桓身侧。

    赵桓急忙解释:“外公,他是我的贴身侍卫,是孟皇娘推荐来的,对我忠心耿耿,是可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