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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

    琸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忽然钻出这个想法,可是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一条居心叵测毒蛇一般她心口滑走,让她脑子愈发地混乱。记忆中那个冷漠严厉贺均平忽地闪现出来,目光冷冽,表情漠然,仿佛与她隔着千山万水。

    她抹了把脸,才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早已湿透了,凉风从门帘缝里钻进来,吹得她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头痛得厉害,太阳穴附近青筋突突地跳,琸云觉得自己好像是病了。

    太阳落山后,营地渐渐暗下来,燕王世子每天都要绕着军营走几圈,才走到军营门口就瞧见贺均平绷着脸领着一队士兵缓缓地走了过来。燕王世子瞅见他那张臭脸就想起自己近遭罪来,心里头有些发憷,却又忍不住撩拨地大声招呼他,“贺将军!”他吊儿郎当地斜睨着贺均平,咧嘴笑,露出雪白牙齿,“哎哟,可回来了?”

    上一次燕王世子当着众人面唤他“平哥儿”,被贺均平毫不留情地责骂了一番,自那以后,燕王世子便学乖了,嘴里再不敢胡来,“贺将军”前“贺将军”短地叫得欢,但语气却是各种各样,今日这一声明显带着些调笑味道。

    贺均平冷冷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尔后再也不看他,绷着脸擦肩而过。待他走过去了好几步,燕王世子才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叫住他,漫不经心地道:“对了,营地里来了客人,你不去打声招呼?”

    贺均平转过身看他,眼神一片平静,看不出有一丝喜怒。

    “我妹子来了。”燕王世子呵呵地笑,见贺均平依旧面无表情,甚觉无趣,又补充道:“阿云妹妹来了。”

    贺均平冰山一般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眸中闪过复杂情绪,有惊喜有慌乱,还有说不出不安,张了张嘴,过了好一阵,才缓缓问:“阿云她……她什么时候来?”

    燕王世子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贺均平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欣喜若狂,所问第一个问题一定是琸云哪里。可是他却一动也不动地站原地,咬着唇,表情纠结不安,甚至有些茫然无措,这让燕王世子忍不住怀疑贺均平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琸云事。

    但他聪明地没有追问,眨了眨眼睛,沉声回道:“中午到。”罢了便不再多说,眯起眼睛盯着贺均平上下打量,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些线索。

    贺均平挥挥手将士兵们全都屏退,这会儿吴元娘也皱着眉头从营地里出来了,瞅见他二人,赶紧加步子跑了过来,咋咋呼呼地大声道:“表哥,贺公子,你们去看看阿云,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阿云怎么了?”贺均平慌忙问,就连吴元娘也能清楚地看到他不安。

    吴元娘摊手摇头,“我也不知道,阿云今儿一下午都不大对劲,我睡觉时候她就出去了,回来便脸色不好看,失魂落魄样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幅模样。表哥,是不是中午时候阿彭说话吓到她了?”

    “阿彭说什么了?”贺均平瞳孔微缩,目中有厉色一闪而过。吴元娘从未见过他如此严厉模样,被吓了一大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又拍了拍胸口,结结巴巴地回道:“阿……阿彭说也是实话呀,你……你怎么像个变了个人似。真是吓死人了!”

    贺均平脸色顿变,再也懒得搭理她们,转身就往营地里冲,走了几步,忽又转过身来,冷冷地问:“阿云哪里?”

    吴元娘哆哆嗦嗦地朝她们所方向指了指,贺均平立刻会意,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个营地贺均平都了如指掌,不消多时便寻到了琸云所帐篷,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咬着牙盯着帐篷口帘子发愣。四周很安静,贺均平甚至能听到帐篷里琸云轻轻呼吸声,一颗狂躁心不知不觉渐渐安定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去,待整个人平静下来了,这才掀开帘子进了帐篷。

    帐篷里没有点蜡烛,有些暗,琸云斜靠榻上不知做什么,眉眼都隐匿阴影中,只能听到她浅浅呼吸。

    “阿云——”贺均平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唤了她一声。等了许久,却不见她回应,贺均平忽然有些紧张,停原地不敢动,两只手悄悄伸到一起用力握了握,又提高声音唤了一次,琸云依旧没回。

    睡着了吗?他缓步走直榻边,蹲□子,终于看清了她面容。他们才分开了两个月,可是贺均平却觉得两个人似乎有许多年不见。琸云眉眼似乎比他记忆里要温和得多,尤其是这会儿睡着,平时明亮眼睛闭起来,只余一条狭长微微上翘眼线,浓密睫毛覆盖眼睑上,有一种安静而动人心魄美。

    贺均平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脸颊,柔软而滚烫——滚烫?贺均平心里一突,立刻紧张起来,慌忙将琸云抱得坐起来,又赶紧拽了被子将她仔细捂好,小声地唤她,“阿云,阿云,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