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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露微薄,落在脸上,柔不可察。
仲春雨后,夜空飘着氤氲薄雾,却难掩月色光华。
夜入亥时,人约月下。
易凡怀揣着阵阵忐忑的心脏,小叩木门。
“你……很守时,请进。”夏清寒打开房门,原本想说‘你来了’,这句话太过暧昧,刚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赴佳人之约,不敢怠慢。”易凡边说边走,随手拿起茶盏便喝。
夏清寒美眸微愠,随即感到轻微的热气浮上脸颊,那杯茶她刚喝了一半,茶杯边沿还留着唇印。
“茶不错,这味道……挺特别的。”易凡抿了抿嘴唇,双眼微眯着似在回味。
夏清寒微微瞪了一眼眼前这个无赖少年,来别人房间做客,一点礼数都没有。
幽幽烛光,轻轻摇晃,夏清寒老半天也没个动静。
“清寒姑娘,有话但讲无妨。”易凡随手拿起茶壶、杯子,给夏清寒添上一盏香茗。这才发现,自己喝的居然是夏清寒的残茶,难怪……别有一番味道。
夏清寒本想道谢来着,转眼一想,这是自己的房间。到底谁是主谁是客,这人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如此喧宾夺主,端个无礼。
“无名?”
“哎。”
夏清寒如此一问,易凡随口应答。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夏清寒秀眉微挑,心道:这都是个什么人嘛。
“敢问姑娘,芳龄几何,可有婚配?”易凡戏谑道。
“你……无赖。”夏清寒性子再怎么清冷,听到这话,也气得当场发作。
“我是认真的。”
“我像是开玩笑的?”
夏清寒气得别过俏脸,这人怎么能这样说话。夏清寒心里顿时后悔不迭,自己厚着脸皮约见一个陌生男子,此举本身就大大的不妥。这人看着挺君子的,实则却是个浪荡无礼之辈。
易凡看着昏黄烛光下的夏清寒,佳人一身清浅合体白衣,尽显圣洁端庄。易凡感觉到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弱娇态,让人有拥入怀中好好怜惜的冲动。
夏清寒是个端庄矜持的女子,不苟言笑。这一刻板着俏脸,房间内顿时陷入沉寂。
“好了,不逗你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易凡讪讪一笑,收起轻浮脸色,正色道。
“真的?”夏清寒看着这小无赖的变脸功夫,切换得怎能那般自然。若非经常练,怎能有今日的炉火纯青。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易凡信誓旦旦地保证着。眼前佳人虽清冷淡漠,却是个心性纯良的单纯女子,易凡觉得逗着玩还挺有意思的。见她不是经逗的人,易凡也适可而止。
夏清寒可不敢相信这口花花的小无赖,君子?我怎么看你都不像。
易凡耳根微动,这个小院四个角落都布置了守卫。心道:你这丫头,我看起来那么像坏人?
夏清寒清抿一口清茶,动作轻柔,优雅秀气。
易凡看到她眼神飘忽,瞬间明了。人家可是一个矜持的女儿家,与一个陌生男子秉烛夜谈,放不开,拘束也是正常表现。
“我们还是说说,镯子的事吧。”易凡见她略显局促,这个时候,大老爷们就该主动点。
夏清寒闻言,纤手不自然地轻颤一下。
“这个镯子,你认得?”夏清寒美眸秋波粼粼,满眼期盼的看着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的少年柔声道。
易凡下意识的避开夏清寒柔情似水的深情双眸,装作没看见。
“还请你如实相告。”夏清寒近乎哀求的口吻,哀婉的双眸,让人心生怜惜。
易凡不忍心欺骗她,又不便直言。自己的枕边人戴着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镯子,说出去,她会是何感想。
“我在剑宗见过。”易凡轻叹道。
“那就不奇怪了。”夏清寒美眸微垂,幽幽轻吟道。
“既然是文定之物,那对方是谁。”易凡闲扯道。
“剑宗的二公子。”夏清寒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易凡看着眼前的佳人,如此女子,这个世上可不多。
“据我所知,剑宗的二公子十六年前已经……下落不明了,你又何苦一个人苦守这份婚约。莫非……你身不由己。”如此佳人,易凡深深替她惋惜。
“这是我自愿的,与任何人都无关。况且……我始终坚信他仍在人世。”夏清寒执拗道。
夏清寒的执拗,易凡此刻竟无言以对。这女子,比冰山下的火种还稀有,易凡心里升起莫名的感动。
“你若想解除这纸婚约,我想剑宗那边定不会为难你。”易凡知道剑宗之人并非那么的不近人情,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易夫人有跟我提过,是我不愿意。”夏清寒微笑道。
易凡见夏清寒一脸坦然,目光真挚,心里顿时波澜骤起。
“又没人强迫你,你简直……自讨苦吃。”易凡苦涩道。
“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夏清寒美眸骤然变冷,心道:这人怎的如此爱多管闲事。
“茫茫天下,要找一个人何其艰难,难道你就这样一直等下去?这般……岂不耽误了你的终身幸福。”易凡将茶杯凑在嘴边,手臂突然有一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我愿意等。”夏清寒声音虽柔糯,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在下没有劝你打消这个念头的意思,倘若……他非良人,亦或他早已有了意中人……”易凡不忍继续说下去,如此这般对眼前的痴心女子,未免太残忍。
“我……不介意的。况且……我相信他不会变得那么坏。”夏清寒黯然道。千万种可能早已在她脑海里上演过无数次,竟没有一样能让她放弃。唯一的期盼,便是早日找到自己脑子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听了夏清寒的话,心里一阵无语,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烛影摇曳,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气氛骤然变得无比尴尬。
“夜深了,我该走了。”易凡心绪不宁,心中一片混乱。如此女子,值得任何人用一生的时间去善待。
“你的……眼睛跟易夫人很像。”夏清寒看着易凡的背影,突然说道。
易凡不敢回头,更不敢迎上她此刻的眼神,加快脚步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你会是我要等的人?”夏清寒对着门外,仰望天空的那轮明月,悠悠自语。
夏侯意悄悄来到窗外,看着对月失神的姐姐,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没见她回过神来。
“清寒姐姐……你跟他谈什么了?”夏侯意挽着夏清寒的纤手问道。
“小意……他的眼睛……”夏清寒陷入回忆,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他的双眼,只觉得越看越相似。
“ 他的眼睛?是挺大的,也很清亮。”夏侯意轻颔螓首说道。
夏清寒笑而不语,看着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妹,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姐姐,他的眼睛怎么了?”夏侯意见姐姐居然打起哑谜来,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没什么,夜深了,回去歇息吧。”夏清寒将夏侯意推出门外,随手将门掩上。
月华皎洁,不染尘垢。
此情此景,又有多少人对月伤感。
易凡全无睡意,一个人倚靠在屋檐上,对月出神。
长年的奔波劳碌,日复一日的阴谋暗算,内心早已污浊。一轮皎月,或可拂去心中尘埃。
万籁无声,星垂四野。
灯火尽熄,也只有自己所在的小楼独自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