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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治谢过皇后,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不像那些臣下命妇宫人们一般小心翼翼,反倒大大方方地端视着既浯皇后的凤颜,而后轻声念了段佛经,拱手向既浯皇后拜了一拜:

    “娘娘何以为前世而忧今生?反而扰了您和陛下的清净,何苦呢?”

    婠婠收回给他倒茶的手,眸中有过一闪而过的震惊,但被她很好地掩饰了下去,她将双手自然地合放在腹前,对问道:

    “六哥打小就是在佛海里镀过的金身,我虽也读了不少佛经,可远没有六哥参的透彻。

    六哥,你给我讲讲佛祖是怎么讲人之三世和因果轮回的吧。”

    人之三世,曰前世,曰今生,曰来世。

    元治浅笑:“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娘娘,有些事,其实真的不值得您再想了。前世所受诸难,今生自有人来力挽狂澜。您该珍惜眼前人才是。”

    他走后婠婠在心中默念这几句话许久。

    阿含经中说到十善业和恶业,杀生、偷盗、邪yín、妄言、两舌、恶口、绮语、悭贪、嗔恚、邪见。

    她何犯也?她又何善也?

    走前,元治说:“尊皇考大行之前,命我为其与元悯皇后供奉转世之佛以求来世得为夫妻,皇考说来世想要尽他所有弥补元悯皇后。

    我的肉身虽为人子,可已是佛门中人,万不敢吐出半字虚言。

    我只能告诉皇考,据我七日七夜打坐推算所得,元悯皇后早就不再他的转世因果之内了。或许,二十来载光阴已过,元悯皇后如今早已投胎转世,为他人之妇也未可知。

    娘娘,您与陛下是新婚的佳偶,您为何一心索求前世,难道您就不想知道您与陛下是否还是来世的姻缘因果么?”

    婠婠道:“是与不是,本就互为因果,岂人可以推算之。”

    元治沉吟思索了片刻,豁然开朗,大笑阔步离去。

    见过皇后,元治又去神龙殿再向元武帝复命了。

    晏珽宗问他:“你说皇后真的参到了和孤的前世因果?”

    “是,”元治的僧袍洁白不染尘埃,“陛下,人之所梦,必为日之所见。人不能见未见之物,哪怕梦中亦然。王侯将相不能梦中所见黎明百姓耕作之苦,天下黔首梦中亦不得见皇楼宫阙巍巍,此是自然之理。

    您说皇后并未曾见过阿日郎司力、阿史那伏兄弟二人,却凭空对他二人的相貌身形了如指掌,此即理也。

    也是您说,皇后曾经梦中受魇,说她确实曾梦见下嫁阿日郎司力之事,恐怕早有先兆。”

    晏珽宗的拳头不由得攥紧了:“那你说皇后的前世是如何一番情景,你去给孤算出来!”

    “非元治力之能及,元治有罪。”

    晏珽宗:“……”

    “孤知道了,你退下罢。”

    一想到婠婠那些日子的梦魇和精神恍惚,很可能就是在梦中遇见了自己的前世,晏珽宗的心中那股因为事物脱离了自己掌控而不安的情愫就愈发浓烈了起来。

    元治走后,晏珽宗一个人独坐在宝殿内许久,不断思索着如何能让婠婠主动开口和他讲起她梦中梦见的东西。

    忽地,晏珽宗想到了太后无端对先帝废妃陈氏以及陈氏婆媳、程邛道乱党等人的痛恨。

    本来太后在璟宗被先帝废黜之后,一心欲扶持当时的陈氏之子上位,再后来燕王因龙袍一案被杀,太后起初心里对陈氏也稍有些愧疚之情,是说了要好好待她的,即便她们这些人作为燕王母亲妻子女眷都被打入了西北六所的苦刑司。

    可是为什么,几乎是一夜之间,太后恨毒了他们?

    今天这出文武百官宗亲全到场的盛大观刑仪式,起初可就是为了满足太后想要亲自观刑并且还要带上她娘家族人一起看的心愿。

    太后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去岁婠婠有一阵子梦魇得厉害,一天晚上她披头散发就要跑去见了她母亲才心安,白稻米也跟他说,帝姬梦中醒来格外思念母亲,这又是为什么?

    晏珽宗倒也不愧是能坐天下之主享富四海的主,很快,倒真让他摸着了一些思路。

    他就这样将这一年中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不断地思索着,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郑德寿,你去民间给孤速速找一个精通口技的艺人来,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