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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缺吃食,日子过的飞快,一转眼就将近十年。

    如果缺衣少穿,每一天都很漫长,掰着手指,耗尽了心血,以为已经度过了半生,终究也不过就是一、两年的光阴。

    如果,是仇恨呢?

    元熙三年,景g只有九岁。

    他出身将门,父亲战死的时候是三品将军,而他的长兄则是征西大将军李钧麒的副将景厝。

    先帝禅位,新帝少年登基。

    原西疆十六国欺大郑主少国疑,屯重兵于西北边境,战火从敦煌与瓜、沙、肃、兰诸州一路烧到阴山南麓。

    李钧麒领了征西大将军的印信,率百万大军西征。

    作为他的副将,年仅二十六岁的景厝此生必定会建立不世功勋,封侯拜相可期,列土封疆可待。

    但是!

    前提是,景厝必须活着!

    从西北带回来的家书都在报喜:全歼蒙古王斡惕赤斤的骑兵,剿灭回鹘三部,进军伊犁,……,最后一封书信说的是他们的部队已经攻破了叶尔羌城。

    一家人就等着景厝衣锦还乡。

    元熙四年的元月,有人从西北来。

    那人带来了黑檀木盒子,其中用黑旗裹住骨灰,此外,还有一块玉佩,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了五毒之虫。没有封赏,没有圣旨,甚至没有一句准确的说辞。

    九岁的景g不知道他的长兄是战败,还是战死。

    那人连祖母亲手泡的茶也没有喝,留下一盒银票就走了。

    “等一下!”景g追了出去,“我哥写了家书,上面说,他们已经攻占了叶尔羌城,已经打了大胜仗!他为什么没有回雍京?他说过,打了胜仗就回雍京,他答应过我娘,也答应过我!”

    那人停下,回头看了看景g,又看了看景宅半开的大门。

    却。

    一句话未说。

    那时是元月,那年雍京的冬天格外冷,皓雪如银,滴水成冰。那个人就穿了一件破旧的蓝色棉袍,与雍京北城格格不入,在街头显得格外落魄。

    景g后来才知道,那年过来送长兄骨灰的人名字叫做赵毓。

    此人家在西北云中。

    不是雍京人,从来没有体会过雍京北城的安逸舒心与悬崖暗流,也永远不会享受到雍京的繁华与冷漠。

    景g看着眼前的赵毓,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

    赵毓仔细端详了端详眼前的人,他当年看见景g的时候,这人才九岁,十年过去了,他长大成人。孩子的面容与成人的面容相差甚远,赵毓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景g?”赵毓沉吟了一下,才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里,那我应该在哪里?是雍京西城的翠叶巷,还是,北城天泽巷?”景g,“再说,我不躲在太平镇,难道还恭候将军领着人抄家,再杀我们景氏遗孤?”

    此时,文湛一伸手,将赵毓揽在身后。

    皇帝手中是一把轻巧的弩|箭,已经拉开了绷簧,尖锐的利箭直勾勾的对着眼前的景g。

    景g却不认得眼前这个人。

    他也不退缩。

    “赵毓,我兄长是怎么死的?”

    “我杀的。”

    赵毓异常直白的回答,倒是出乎景g的意料。

    “你不狡辩?”

    “没什么可辩解的。”赵毓说,“景厝违反军令,我必须杀他。”

    “违反军令?”景g冷笑,“谁的军令?”

    赵毓回答,“我的军令。”

    “你的军令?”景g大笑,“赵毓,你有什么资格下达军令?!我兄长景厝是征西的副将,有破城的军功,可你呢,你有什么?!当年景厝破叶尔羌城,血战七天,部署死伤过半,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尹氏六部在哪里?你们躲在叶尔羌河彼岸,看着我兄长和他的部署在厮杀,而你们就像财狼,等待友军重创,渡河坐收渔翁之利!”

    赵毓忽然问他,“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你怕了吗?”景g反问,“害怕冤死忠良的家人知道惨烈的真相?”

    赵毓再开口,声音极轻,“真相?”

    景g,“瞒不住的。赵将军,你是罪臣之后,虽然在西北战功卓著,却依旧是庶民之身,你的那些功绩就算不喂狗也只能为你岳父锦上添花。如今,尹明扬也快大祸临头了,西北王一倒,你的好日子也不多了。”

    赵毓,“我岳父?”

    “他就在雍京城。”景g脸上带着幸灾乐祸,“圣上要追究当年的事情,那些欺上瞒下、私杀平民冒领贪功还有构陷友军的事情再也盖不住了。赵毓,尹家倒了,你还有什么倚仗?”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赵毓伸出手,微微用力,按下了文湛的手臂,随后,他踏前一步,笑着对景g说,“景g,既然我们暂时都做不掉对方,我们今天做朋友。”

    景g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做不掉你?”

    赵毓,“你要是能杀掉我,就不会说方才这么一大通废话,说的你口干舌燥的。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或者是,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景g也笑,“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赵毓,“我想要看看从前面运河芦苇滩中打捞上来的尸体。”

    “好。”景g点头,“不过,如果这只是你的条件,你很亏。”

    赵毓,“你说条件,究竟是亏还是赚,我自己衡量。”

    景g,“我要你在西疆的银矿。”

    赵毓一愣。

    西疆戈壁滩,沙漠多,却没有银矿。

    景g,“你在西疆近十年,策动了前后绵延长达八年的战争,军饷充足,将士用命,不就是因为找到了那边的银矿?”

    “景g,同你说那些话人,是不是洪丁?”

    “……”

    赵毓看着景g,眼神异常坚定,如同山谷中千万年的磐石。

    半晌,景g点头,“是。”

    赵毓,“洪丁是高昌残余,他的真名是浑?撒怜丁。”

    景g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