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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不平事

    梅坞到省城南门,莫约十里出头的路程。?这里要先过江南桥,而后到达闽江中的一座小岛,中洲岛。闽海关在中洲岛上设了卡口,缴税后,方可再由万寿桥抵达福州府苍霞洲地界,入南门正式进福州府。

    商贩们排队捐税,挎着腰刀的巡检无精打采地维持着秩序,偶尔还遥望下大江,小声聊下天,一副懒得盘查的模样,偶尔才呵斥一番不守规矩的百姓。

    陈道海随着林爽文以及进城的百姓毫无惊险地通过了盘查,登上了通往福州府城的万寿桥。

    万寿桥,是横跨闽江最古老的第一座大石桥,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1303年,万寿寺僧王法助募集了数百万贯资金,花了19年时间才建好了万寿桥。桥南北走向,石构,平梁桥,船墩,计28墩,29孔,不等跨,长一百七十丈有奇。

    后世的陈道海也曾去过福州,知道这万寿桥已经变为现在的解放大桥。倒也忍不住在桥上东摸西摸着,这可是老古董啊。可惜桥栏上没小石狮,不然撬几个回去。万一哪天又穿越回去了,那就老值钱了。

    望着波涛滚滚的闽江水,陈道海刹那间有了对大江猛喊一通的冲动。这估计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感脚吧。

    下了桥,?官道边的接官亭旁,停了四五顶轿子,还有一长溜的骡子,驾马。不说站立在旁护卫的官兵,仅是轿夫马夫就有大五十多人。

    二三十名官吏,穿戴一新,官服上各种补子的图案聚在一起,好似进了百鸟园般。

    看那些官吏们此起彼伏打哈欠的样子,真真的感觉到当官很辛苦啊,这得多早起啊。陈道海多打量了几眼,几名护卫的官兵就吹胡子瞪眼,提起马鞭装出要抽打的样子。

    道路两旁站着许多头上插着蛇簪的疍家娘,她们提着鱼筐沿街兜售。菜贩子们则是挑着担子进城去,城内城外价格可就差得不少。

    不少年轻乞丐则托着缺了角的大碗从拥挤的人群间挤过,专挑显着富贵气的人蹭过去乞讨。

    与百姓越贫瘠,城下越畸形地繁华,越靠近城门,官道两旁人眼越多,屋檐几乎垂到眼前,民居鳞次,鱼盐成市。一高一低的叫卖声,始终就没有在耳边停过,两边的摊贩都将摊子摆到路肩,五丈宽的官道只剩下一半。

    排队搜身过了城门洞后,陈道海就来到省城城内。城内城外另又是一番风景。省城重地,官府自是要粉饰太平。

    城内各类衙门遍步各处,总督衙门,巡抚衙门,布政使司,按察院,都转运盐使司等等,此外还不算上府台衙门,闽县,侯官县两座县衙门。单单这些衙门里的官吏,随员,差役,亲属估计着就要上千人了。

    城西西湖上的舟舫,丝竹悦耳,透着靡靡之风!城内大小路巷纵横,店铺宅院以千百计,内河引自洪塘江,经城西西湖,由西门旁的西水关入城,城中河数十曲,萦回于民居前后。?河道及路两旁皆遍栽榕树,一到夏日,树荫满城,凉爽致极。

    福州城内又有小三山,屏山、乌山、于山,皆是消暑纳凉的好去处。众人在林爽文的带领下往乌山行去。街面两旁小摊小贩众多,林爽文则一一指点着把福州的土特产都介绍给陈道海。

    走了个把时辰,陈道海一行人便进了家鱼丸店,开始打起牙祭。林宾日给陈道海点了碗福州有名的鱼丸。这鱼丸个大体肥,肉美味香,以鲨、鳗的鲜鱼肉,剔骨、洗净,剁成鱼丸酱,并选取猪五花肉剁成酱,虾干切碎,调入酱油、味精、葱白等作馅,安放冷水锅以微火煮熟。

    陈道海吃完一个后直赞美不已,好丸子呀,在北京还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东西。毕竟大清的天下广得很,地方小吃也是多不胜数,还有许多自己从未品尝过。

    正待再来一碗品尝时,却听闻店外一片嘈杂声,声响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众人皆离席出外一瞧究竟。

    路中央对峙着六七人,一个红衣女子,及五六个农民,都怒目相对。问过旁人后,大伙才晓得原因。

    此女子骑马一路奔驰而过,速度极快,正巧碰上拖着一车大葱准备去前面的菜市场的这一家子,马匹一下子把其中一人给撞伤。

    伤者家人不放那女子走,要求赔偿损失,而女子则耍起性子来,说自己是福州将军葛哈隆的女儿,福建巡抚杨魁的干女儿,满名索罗错月,汉名单秀文,有本事就让官府处置。说完之后蹬上马就想扬长而去,伤者的妻子不干了,死抓住马头不放。

    原来如此,这等小事倒也不必太过关注。陈道海顿感扫兴,正准备回店继续进食,谁料那单秀文马鞭一扬,想趁乱突围,未想那马发起野性子,不往前跑反而掉头向后,在连声嘶鸣后马蹄连续踢中13人并践踏过去,围观百姓哪会料到马会耍性子,一下便有1人直接被踢中胸膛死亡,另有12负了不轻的外伤。

    在场的老百姓见满人如此嚣张,个个义愤填膺,手操家伙虎视眈眈地围着她,死活不让他走。若不是因其是女人,早就一拥而上往死里打了。

    林爽文此时也是脑门青筋直冒,口中猛朝地上吐了口痰,骂道,

    “他妈的,这些满人还真是嚣张到了极点,平日作威作福也就够了,现在连个臭娘们都敢出来欺负我们汉人了,这是什么世道。”

    林爽文卷起袖管,大踏步地奔向单秀文,陈道海想拉住他却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林爽文几个大踏步来到了单秀文跟前。

    林爽文跳起来抡起大巴掌一下就给了尚骑在马上的单秀文一记大耳光,直接把单秀

    文顶上的帽子给摔飞出几米远,打得单秀文两眼冒金星,人直接从马背上跌下来。

    当单秀文从地上爬起来时,两腮都是红通通的一片。本想施展臭婆娘伎俩,一哭二闹三上吊,却见林爽文身高体壮,满脸凶悍,便有些犹豫开来。

    陈道海趁机扫了眼单秀文,已三十出头的女子,还浓妆艳抹,一张嘴唇涂得跟猴屁股一样,实在令人作呕,不救也罢。而且这场景太像了,像什么?像重庆开保时捷的帽子姐姐李某,嗯,又有点像北京开劳斯莱斯的孕妇妹。坑啊。不过现在是在清代,倒无所谓坑不坑谁,有权有钱就能压倒一切。

    就在林爽文要再次狠狠揍单秀文一番时,却见人群开始散开一条道,原来府衙差役接到里正的报告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你们想聚众造反不成?”领头的捕头凶巴巴地威喝着老百姓。

    死者丈夫哭着跪在差官面前,大声喊道,

    “官差大老爷,还请您给我作主呀。小民代义权之妻刘忠霞因与那女人讲道理,却被其纵马踩死。。。”说到此处,老实巴交的代义权想起患难与共的老妻,不由得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

    捕头其实接到里正报告后,早已晓得是福州将军的女儿。这个单秀文本身就是个大刺头,仗着势力在福州城内横冲直撞惹祸甚多,其大名早让差役们耳根烂熟,人见人恶。

    “那好办呀,你们这些人都跟我回衙门去,有冤去那里诉。”

    单秀文正巴不得如此,以摆脱困境,等到了府衙大堂里,料那知府大人定会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走,把这些一干人犯全部带走。”捕头正在下令手下行动。

    “慢着,你们这般官差分明是想袒护这女人,大伙可不能让他们把这臭婆娘给带走,有话就在这边说清楚。

    现在当官的都是官官相护,嘴巴上说得轻巧,什么清正廉洁,爱国忧民,都他妈的放屁。一到公堂里,什么味道都变了。”林爽文拦住正要翻身上马的单秀文,

    “差爷,求您给小女子做主呀。”单秀文反应满快,马上叫曲起来,

    “小女子策马行往东门,路过此地时,此男横地便窜了出来,小女子及时勒住缰绳,幸保此人一家子不被马践踏,只那载运大葱的车子被撞翻,可他们反而要小女子赔偿他们的葱钱。

    小女子不与他们搭理,翻身上马便走,谁料此马受到惊吓后不前进反后退,野性顿起,把此人之妻给踢毙,实不关我的事。”单秀文装出一副可怜像,脸上挂着几粒混浊不堪的泪花,也不晓得是不是汗水冒充的。

    “真是贱女人一个,犯了错还叫曲,大伙儿打死她呀。”林爽文听了之后实在气愤不过,颠倒黑白,嘴都长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到了公堂之上,知府大老爷还不是偏听一面之词。

    林爽文抓过旁边一个菜摊上的大白菜,撕烂后便朝单秀文狠狠丢掷过去,先发泄发泄再说。有人一开了头,这围观百姓可都学上了,每个人都去抓白菜梆子或者西红柿、鸡蛋什么的,对准单秀文就是一通猛扔。

    呼呼呼呼呼,众多的垃圾都往单秀文头上招呼。单秀文根本没防备,一直认为自己是福州将军的女儿,福建巡抚的干女儿,其他人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谁会料到会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

    只挨了数十下,单秀文就已全没了大小姐的脾气,抱头半蹲于地哭爹喊娘起来。

    陈道海直摇头,这林爽文也太过于激动了,本身还是官府通缉要犯,岂不是让官府注意上?果不其然,那名捕头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上前帮助单秀文,但他也在想着转移目标的法子。在仔细端详着领头闹事的林爽文后,脑门一亮,大叫起来,

    “好哇,你便是那个天地会的林爽文,千寻万找你居然自己露面了,来人呀,快给我抓住他。要是有人阻拦,视为谋逆,定斩不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