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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记得,自从那天去学校看小弟的时候,碰见了小弟的舍友,然后三天两头,时不时的就能在各种地方巧遇那孩子。

    说来步云荩这人,大抵智商和情商是成反比的,一颗心简直大出窟窿,除了母亲和小弟,少有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和事儿,所以在上班、下班、休假、公交车、逢年过节、菜市场买菜、小餐馆吃饭、甚至后来去大澡堂子泡澡等各种地点各种情况,一次次“巧遇”周慕洋的之后,他唯一的感想除了“好巧”之外,竟然再无其他。

    等到后来他终于察觉到些什么的时候,却是已经习惯了那个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习惯了那一声声从最初的“步哥”到“荩哥”,再到后来偶尔没大没小的“阿荩”!

    步云荩记忆里的周慕洋,有很多面——开朗阳光的、张扬肆意的、蛮横任性的、不可理喻的、没皮没脸的、死缠烂打的,甚至是粘人撒娇的……可是却没有任何一种,是如眼前这般,儒雅深沉,却又冷若冰霜,淡漠寒凉到让人觉得无心无情一般。

    记忆里少年张扬明朗、生动鲜活的模样,还如在目前,若不眼前这人那似曾相识的眉眼和给他的撞击心灵的感觉,步云荩甚至不敢置信,这会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灿若骄阳的大男孩。

    那仿佛跨过了一生的长度,其实不过在几个瞬息之间。步云荩从那些梦魇一般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猛地转了个身,然后僵硬的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本以为在失去生命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放下了这个人,然而再见,步云荩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他是一个男人,并没有那种别人睡了自己就要对自己负责的心态,若说当初对周慕洋的心情,到底更多的是被戏弄之后的愤怒与心痛,而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如今重活一辈子,步云荩只想珍惜这向老天爷偷来的命,他压根没想过,还能在见到这个人,就算见到了,也不想再有任何的瓜葛。

    所以当他回过神来时,第一反应不是想要上前质问或者报复,而是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周慕洋看着步云荩那状似仓皇的背影,下意识想要追上去,但是在跑了几步之后,又猛地停了下来。

    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的公司大厅,心头还回荡着那一抹熟悉的感觉,可是想到刚才看见的那张全然陌生的面孔,眼中渐渐浮上几许茫然。

    分明是从未见过的人,却为何让他有种着莫名的熟悉感,还有方才对方看向自己那一瞬的目光,甚至让他多年以来静如死水的心,猝起了一丝无可抑制的悸动!

    “慕洋,方才那个年轻人,是你们公司的员工?”问话的男人是方才被步云荩撞到的那人,他看着这个许久不见的弟弟,压下心里的尴尬,走上去随口找了个话题道。

    周慕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气是十年如一日的淡漠,甚至比面对旁人更冷了几分:“你来这里干什么?”

    “慕洋……”周天业语气里带了几分苦涩,“我好歹是你大哥。”

    “在你当初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大哥了。”周慕洋冷声道,随即迈步就要离开。

    周天业心下一惊,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慕洋,你我兄弟这么久没见了,难道你连说两句话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吗?”

    周慕洋一把甩开周天业的手:“周先生请回吧,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了。”

    周天业看着自家弟弟那张寒冰铸就般的脸,心里那点希望瞬间被浇灭了,可是想到公司现下面临的处境,他还是腆着一张老脸跟了上去。

    门口保安王强刚才听见周天业说是他们老板的大哥,稍微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拦人,但就这一恍神的空档,就让周天业跑了进去。

    他一惊,下意识跟进去要将人“请”出来。

    周天业看见人高马大、二五三粗的王强,一咬牙,豁出去般的对着周慕洋大声道:“慕洋,你真的要这样绝情吗?这里大庭广众,我想如果闹出点什么,只怕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周慕洋眼神恍若一方古井,仍旧没有半分变化,但是短暂的沉默过后,却是挥退了那个保安。

    周天业顿时松了口气,在周慕洋提步的时候,赶忙跟了上去。

    只是显然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因为等他一路跟到了周慕洋的办公室,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就已经开门见山的泼了他一瓢冷水:“你来找我,是想说周氏集团的事情吧?这事我不会插手的,不提我和顾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就说我作为一个生意人,自然万事以利为先,如果让我帮忙填充周氏的这个缺口,那么我能得到什么?”

    商人都是自带雷达的,更何况周家最近可是站在媒体的风口浪尖儿上,周慕洋对于周氏的那些事情,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