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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夏以来,天暗得越来越晚。

    村人为省灯油,会在天暗前吃完晚饭。

    天暗后刚好躺床上。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今天苏家的晚饭吃得很晚。

    是苏长槐下工回来烧的。

    他租下了挖井所需的蝴蝶锥。

    天赐爹娘领着要儿跨进院门,“大爷还没吃饭呐!”

    天赐爹雄赳赳气昂昂,天赐娘低眉顺眼像个大鹌鹑,脸似乎肿着。

    十一岁的要儿穿着打补丁的衣裳、短了很大一截的裤子,畏畏缩缩,在天赐娘身边像个小鹌鹑。

    “今儿娃她娘不懂事,要了嫂子的钱,我已经打过了。要儿快把钱还给大爷!”天赐爹推了一把要儿。

    他干完地里的活儿回家,便听自家婆娘在院子里捧着三个铜板耀武扬威,听得邻居几个老婆、老妇连连道:“该着!这么有钱了,也该放放血!”

    女人们的事儿他不屑掺和,趁着放农具,竖起耳朵偷偷听,以为他婆娘是让苏老二媳妇放血,没想到是宰了老大媳妇三文钱。

    这三文钱对现在的苏老大来说不值什么,但牛叔他们就帮着抬了苏老太的棺材便减了三年的田租,卖一回力气便给这样大的好处。

    他只恨下葬那天躲开了,这些天想着做些什么,也叫苏老大减他们的田租。

    没想到自家蠢婆娘得罪上了苏老大媳妇,还回来炫耀,这几个邻居都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尤其老的几个,整天吃饱了坐在村口把一点小事传得人尽皆知。

    想到这里,他抄起扁担打了婆娘一顿。

    又想起姩姐儿近来和要儿耍得好,便去灶房拎要儿,要一起去苏老大家赔罪。

    没看见苏姩姩,要儿鼓起勇气把三文钱排在灶台上,哭道:“我阿娘知错了,大爷饶了我阿娘吧!”

    苏长槐压根不知这件事,他听说了另一件更可怕事。可怕到他缓了许久,才烧火做饭。

    “拿回去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锅里的猪油化开,苏长槐倒入泡好的笋干,爆炒,顿时滋滋作响。

    要儿将三文钱抹进手心,捧给爹。

    天赐爹虽然心疼三文钱,但苏老大不收,他心中没底,怕苏老大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心中记下他家的过错来。

    便狠踢一脚,要儿被踢到苏长槐脚下。“死丫头,大爷的钱你拿回来做什么!”

    苏长槐微微蹙眉。

    萧千袭愣住了,女儿生来便娇贵,他从未见过这般粗暴对待女儿的父亲。

    当即将想哭不敢哭的要儿扶起来。

    天赐娘看苏长槐脸色更不好了,连忙热心又担忧道:“今儿李嫂子和她男人进山捡柴了,听说山里躺了好些山匪的尸体,怕是分赃不均,打起来了!”

    “嫂子今儿也进山了,没被吓着吧!”

    她听李嫂子说那些黑衣蒙面山匪个个被划了好多刀,血像水一样流,流到溪里,溪水都是红的。

    李嫂子猜测是个拿大刀的山匪干掉了这些山匪,拿走了所有赃物。

    只是不晓得他们的赃物是抢了哪家的。

    还好有座深山隔着,否则小虫村怕是要遭殃。

    天黑了。

    房间内,一豆油灯摇曳。

    沈碧玉紧紧抱着苏岁岁,坐在女儿们的床头,心有余悸。

    “骇死我了!骇死我了!”

    苏长槐站在她身边,将手搭在她肩上。“阿玉。”

    “相公你没瞧见,那些山匪有多厉害,刀那么长,削树跟削泥巴一样!”

    “我的柴刀太钝了!”

    但她还是用她钝顿的柴刀将那些山匪“哗哗哗!”。

    接着把婴儿篮挂在脖子上,左手一个姩姩,右手一个姣姣,跑啊跑啊,身后跟着三只扑腾的鸭子。

    跑啊跑啊,不舍得砍了一下午并捆好的木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