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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东京新宿街头,一间不起眼的拉面店。

    店里只有一对中年夫妇,愁眉苦脸的看着屋外下起的大雨。。

    这家店的地段算不上好,属于在街巷的角落里,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店铺的面积和招牌也都很简陋,屋里只容得下七八个食客同时就餐,此时天降暴雨,晚饭点的生意肯定好不了。

    巷子里两名中年男人撑着黑伞,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手撑着头抱怨天气的老板透过玻璃窗看见二人只是他们路过,毕竟以那二人的穿着打扮身份气质必然是不会光顾自己这种小店。

    中山装男人和休闲服的高个男躲进了店外的雨棚内,在外边收起雨伞。

    藤原千叶在藤原大厦顶楼设了宴,龙校长带着李逸一进去立马又走了出来,留下一句我不喜欢跪着吃饭就带着李逸走了。

    “李逸,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东京美食?”龙校长透过屋内的暖帘瞧了瞧,这个点了一个客人也没有。

    李逸点了点头,怀念的看着门口的招牌说:“我曾在日本求学……交流剑术两年,我的家境校长你是知道的,当时兜里没多少钱,羽生家的儿子羽生仓介对我照顾颇多,我这人要面子,不想让人看出我囊中羞涩,吃了人家那么多顿饭总是要回请的,于是攒了一两个月的钱说要请仓介吃饭,地方任他挑。”

    说到这,李逸自嘲的笑了笑:“即使是这样,在他挑馆子的时候我摸着口袋里的钱还是发虚。当时羽生家的神道无念流是日本最有名的剑馆,仓介是羽生十郎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剑馆的少馆主,行事作风都非常阔气,再加上他无意练剑只对做生意感兴趣,年纪轻轻赚了不少钱,衣食住行都很奢华,鬼知道我那点钱到底够不够。”

    龙校长皱着眉头,显然是对学院当时的天才在日本因为钱而发愁的事感到不满,说道:“我记得你是被学院外派到日本进行剑道交流的,按理来说有学院的拨款你不至于过成那样,还是说林天南……”

    李逸赶忙打断,笑说:“这事跟林副院长没关系,我当时年轻气盛,再加上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花销的地方,所以……”

    龙校长打断道:“所以就将钱花在了一个日本女人的身上。男人嘛,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是不会觉得自己穷的,只有遇上喜欢的女人时才会懊悔口袋里的钱不够。”

    往事被提及,李逸尴尬的笑了两声。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龙校长将雨伞收好放到门边,说道:“你以为派你去日本学习的事是谁的主意?”

    李逸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他当年痴迷剑道,誓要游历世界掌握各国剑术,以证明中国的剑道是最强的,唯独在日本这一关犯了难,因为全校上下都知道龙校长最为厌恶日本,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学生想去日本学习,不得打断他腿?

    所以李逸心中便藏下了此事,忽而某天当时还是主任的林副校长找到了自己,说是有个去日本交流剑道的机会。

    “我可没你们认为的那么古板,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我还是懂得,当然并不是说日本的剑道就比我们的强。”龙校长站在店棚下点了根烟,“我派你去,是因为你足够优秀,日本的神裔当时以剑道自傲,我相信你能够击溃他们。”

    “去点菜吧,我有点饿了,点跟你一样的就成。”龙校长静静地望着远处。

    李逸掀开门帘,对愣在一旁的老板说道:“老板,两碗招牌拉面,一碗多放辣酱,一碗不要辣。”

    他虽在日本生活过两年但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口语生疏,说起来磕磕绊绊的。

    “好的,请落座稍等。”说完,老板冲后厨用日语大喊,通知自己的妻子来生意了,自己则是净手切配食材。

    L型的餐桌后边就是老板的操作台,后厨冒出热腾腾的蒸汽,鱼汤的香味充斥着这不大的店铺。

    李逸怀念的看着店内的环境,坐到了最里边靠墙的位置。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终于又来到了这处地方,坐到这熟悉的位置上。

    “你刚才的故事还没讲完。”龙校长撩起暖帘走了进来,坐到李逸旁边。

    李逸开口接着说道:“我本担心以仓介对于餐馆的标准,他选的地方可能我攒的钱都不够,最后他却带我来了这间拉面店。”

    “然后呢?”龙校长摆弄着面前桌上的餐具。

    李逸还未来得急开口,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然后谁知他不领情,怒骂我是不是看不起他。”

    穿着西装的男人边说边走到李逸和龙校长桌旁,脸上表情灿烂,恰到好处的皱纹更显他成熟男人的魅力。

    “羽生先生。”

    见男人到来,面馆老板恭敬的鞠躬打着招呼,显然是这位贵客这些年没少光顾。

    “仓介!”李逸与故事中的老友重逢,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来了东京居然不通知我,阿逸,我很不开心。”话虽这么说,羽生仓介的脸上却难藏笑容,说完他看向龙校长,恭敬的鞠了个躬。

    “在下羽生仓介,见过龙校长。”

    “你的儿子,培养的很不错。”龙校长看向羽生仓介,缓缓道。

    闻言羽生仓介的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校长谬赞了,我家那小子什么德行我很清楚,若是冒犯了校长,我这个做父亲的代他给您赔罪。”

    日本人说起中文或多或少难免会有些口音,羽生仓介的中文却带了些南方口音,想来也不奇怪,毕竟李逸是南方人。

    “他确实很不错,让我对日本人有很大的改观。”龙校长笑说,“你们老友重逢,我就不在这碍事了。”

    说着,龙校长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羽生仓介大方的坐到两人中间,向老板点了份猪排拉面。

    面馆老板自然知道这位穿着西装的男人是谁,许多年前他还是附近羽生剑馆的少馆主时,就常带着一大堆朋友来店里吃面,把店里挤得满满当当,剑馆落寞后,很长一段时间男人都没再来过,再见时他已经不是曾经的毛头小子,而是坐着劳斯莱斯、漂亮秘书鞍前马后、西装革履的体面男人,听说他买下了这一片的土地和大楼,偶尔夜里在快打烊时光顾店里要上一碗猪排面静静地坐着发呆。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仓介安静的说道,目光看向后厨忙活的男人女人。

    “二十多年了吧。”李逸说道。

    “禾子在你走后两年去世了。”仓介摆弄着面前的酱油瓶。

    “我知道。我收到了你的信。”李逸神情悲伤。

    “哦?”仓介转过头来,盯着李逸,“收到的是哪一封?是我说她病重的那一封?还是我请求你来看她最后一眼的那封?还是我告诉你她已经去世下葬的那一封!”

    他的语气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已经是喊了出来,吓得厨房里忙活的夫妇不敢再出声,门外守着的女秘书也吃惊的探头查看情况。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老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从容带笑的模样,这世上似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值得他生气的事情,除了提及他那个不停话的儿子时会头疼不已,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老板失态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