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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府乐安县街道上灯红酒绿,勾栏瓦舍飘出靡靡之音,小地方的夜生活也是热闹。

    万象罗是此地最大的赌场,不分昼夜,人流不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大厅摆放着十几张赌桌。每张赌桌分别是一个庄家,三个对家,周围跟着几十赌徒一起下注,好不热闹。

    牌九作为赌场的主菜,下法许多,有下黑的,有下丁的,还有下头下道的,庄家不是千手观音忙不过来。

    “你最近是不是吃过药了?居然来赌场。”我怎不知你有这本事?顾朝颜抱臂走在赌场里,目光四下巡视,烦躁的拧着眉头。

    大晚上不睡觉,来乌烟瘴气的地方玩耍。有病吧。这还是从前温文儒雅,克己复礼的杜烟岚么?

    变身为杜烟岚的孟婆叹息两声,慢悠悠道:“我这是微服私巡,体察民情。又不是来玩的。”

    顾朝颜哼哼说道:“最好是。”

    胡扯。这半个月,孟婆隔三差五找乐子玩,不是下棋就是逗兔子,从未把心思放在顾朝颜身上,倒是对养伤的晏君多有关照给人家端茶倒水。

    这让醋坛子又憋闷又烦躁,就差点火苗,立地爆炸。

    “你会玩牌九么?”孟婆问道。

    “我不喜欢赌博,又不做生意,姑奶奶是救死扶伤的大夫。”顾朝颜没好气道,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虽说大夫没头套,但也不能没人品。

    “在你眼里,赌徒很不堪么?”孟婆看了几桌牌九,摸着下巴心不在焉的说道。

    “赌徒的心态跟生意人一样,想着以小博大。贪婪懒惰,狡诈阴险,为了钱,所谓的前途,典妻卖女,丧失良知与道德底线,丧心病狂,猪狗不如。”顾朝颜得理不饶人,字眼刁钻恶毒,仿佛掐着赌徒的脖子往死里骂。

    “这个世道好似一场赌局,有人生来抓了一手好牌,有人倒霉运抓着一手烂牌。故而人追求运气,赌博见证的便是奇迹。”孟婆摇头晃脑,神神叨叨,活似神棍。

    “酒色财气,乃是穿肠毒药。信运气,不如信我是武则天。你说,你到底要来干嘛?”顾朝颜对这乱七八糟的赌场厌烦,语气足见暴躁。

    “在麻将扑克牌还未发明之前,牌九是古人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传承几千年,也是中华国粹瑰宝。”孟婆来到靠着角落的赌桌,看着周围神态不一的赌徒,饶有兴趣的说道。

    “你真的要赌?”顾朝颜惊诧,再次不确定的问道:“你会赌么?”

    “赌博又不难,凭的是运气。”孟婆似笑非笑,走入人围圈,拍拍坐在南面的一个老油条,“这位朋友,可否让个位子。”

    这个赌徒垂头丧气,面前的赌注都输光了,愁眉不展又不甘心,想走,舍不得走。

    “这样吧,我帮你代打几把牌,赢了算你,输了算我。”孟婆看他不情愿,便给了点实惠。

    听到有冤大头帮忙顶锅,赌徒呲溜站起来热情的让位,把孟婆奉为上宾。

    牌九的规矩:一共三十二张牌,其上有不同的点数,对局者各拿四张牌,自己拼凑配合,每次出两张牌,出两次,对庄家。

    牌九按点数,每张牌都有个外号:天,地,云,佛,米,长板,斧头,四六,大小妖,所谓天地人和,三长四短。

    “你从前不屑投机取巧,都是稳打稳抓,怎么变性了?要是抓了烂牌,你还怎么打赢?”顾朝颜看孟婆上了赌桌,又忍不住泼冷水。

    要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难不住杜烟岚,可赌博……开玩笑,这不是本人风格。今晚上抽疯了吧。

    “庄家轮流坐,今天到我家。赌博讲究虚虚实实,利益最大化。你不要着急,人要是抓了一手烂牌,便不会再守规矩。循规蹈矩,那是在大家都讲规矩的环境下滋生的道德意识与责任感。如今世道,群魔乱舞,绝大多数人不守道德不守规矩,当劣势最大优势最少的时候,再讲究规矩,那不成冤大头了,不符合自然规律。”孟婆慢悠悠说道,眼里是挑衅戏谑,看庄家洗好了牌,便拿过骰子掷了个点数,随后闲适摸了四张牌。

    “天地人和,梅三板斧,十七六,杂九八七五,天地王,天地杠,天地高九,如点数相同按排名顺序定大小,出牌相同庄杀。”她说得头头是道,想当初在地府也是出名的赌棍,对牌九那是再熟悉不过,游戏规则倒背如流。

    看来是做过功课了。顾朝颜稍稍放心,省得输得裤衩都没了,被赌场打手剥光衣服丢出去,颜面扫地。

    “天王地王!”同桌的一个赌徒兴奋的甩了手里的两对牌,左脚踩右脚嚣张得要升天。

    “天九地九。”另一个赌徒也掀开牌面,哈哈大笑。牌九里,九点为最大,十点为最小摸到必死无疑。

    “双人双地,金银满地。”庄家神色不安,生怕最后一个人的点数比他大,故作气势,先给自己助威。

    这时孟婆随手丢出两张牌,“丁三二四,至尊宝。”

    她身后几十个赌徒们像看到佛祖般,望而生畏。这是来了什么东西?

    “天对至尊宝,双天至尊。奶奶的。”庄家呸了一口唾沫,气得瞪眼。

    这是来了个鬼吧!

    那个给孟婆让位的赌徒手舞足蹈,抱起桌上的银两,点头哈腰的感谢道:“多谢多谢。今晚上输的钱都回本了。朋友继续玩吧,我先回家照顾三个孩子去。”他对孟婆的手气自叹弗如,揣紧了银子出了赌场。

    “这次我做庄。”孟婆把桌上的牌九重洗了遍,继续跟这些赌徒玩耍。

    不一会儿,她的面前堆起来一座银山。那三个赌徒输得面无人色,差点气绝当场。赶紧抱拳,逃也似的离开赌场,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赌钱了。

    周围的赌徒也是心惊胆战,不敢坐上赌桌,生怕腰包被吸干。

    “换桌,继续玩。”孟婆已经玩上瘾了,跟神仙打牌她是十赌九输。可跟凡人打牌,靠的不是运气,也不是概率学,而是玄学。

    “你是什么投胎来的?”什么好处都占了,到底上辈子修了多少福德?顾朝颜不敢置信,眼带嫉妒。

    “我不投胎,是来砸场子的。”孟婆不怀好意的笑道,随后走向另一张人满为患的赌桌,继续用她所向披靡的赌术,杀伐这些冥顽不灵的老油条。

    “你不够坦诚,老是瞒着我。我真是猜不透你。”顾朝颜心中疑惑丛生,对眼前的杜烟岚感到陌生。

    大厅十几张赌桌,不到一个时辰,都被孟婆横扫了遍。她来势汹汹,跟赌鬼投胎似的,双手空空而来,把在场所有赌徒的腰包都吸光了。吓得赌徒们纷纷逃窜,直呼瘟神来了。

    “他娘的,今儿遇到鬼了!”赌场管事见情况不妙,急忙招呼了十几个打手来跟孟婆对峙,“朋友,你什么来头?赢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吧!别断人财路。”

    孟婆不以为然,坐在椅子上,仪态万方,哪有赌徒的气息,好似名门世家出来的贵公子,不食人间烟火。

    “愿赌服输,你们要是不服气,去把你们老板叫出来。”顾朝颜叉腰,气势嚣张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赌博她不行,打架她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