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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李鼐推搡着来到茶室,我心中已经非常不快,而到达茶室后他的第一句话,更是让我气愤到了极点。

    “你跟那个男人干什么呢!”

    “什么‘干什么’!我只是给他一杯水而已,你气什么!”

    “只是一杯水吗!”李鼐飞快地牵起我的手臂,指着那道黑色的印记,“他碰到了你的手,刚才他还要把你的手握住!我都看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全都看见了,我什么都看到了!你居然为他脸红,那么羞涩的表情,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做出来!你不知道我会生气吗!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他是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臂,那又怎么样!人生在世,磕磕碰碰本就是非常平常的事情,你总不能为了这件事来怪罪我吧!”

    “我当然不会怪罪你,我怎么舍得怪罪你!”李鼐突然一把将我揽入怀里,用他的下颚狠狠顶在我的天灵盖上,“我会把那只碰到你的脏手剁下来喂狗,看今后谁还敢碰你!”

    我心下一寒,竟然忘记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只是愣愣地蜷缩在他的怀中,任由他将我像安置娃娃一样摆到榻上。我看到榻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是玉兰,她居然一直在这里,居然一直在看我们争吵!她的表情无比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她面前摆着精致的茶具,清雅而熟悉的茶香已经开始飘散在茶室中,小巧的紫砂壶的壶嘴儿出升腾起纯白的烟雾,很快模糊了玉兰的样貌,只是一双不卑不亢地眼睛,是那么沉静地透过层层雾气,看向面前的茶具——就像其他人根本不存在,就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就像她在为自己准备一盏清茶!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玉兰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三少爷,请喝茶。”

    玉兰从来只称呼李鼐为“三少爷”,仿佛他并不是皇子,而是一个她可以陪伴终生的恋人。乌木制成的茶台,暗沉沉的窗棂,在这茶室中最为昏黄的一角,玉兰好似一个正在等着丈夫回家的贤妻,那么理所应当地对李鼐说着“请喝茶”。茶香越发肆意了,我听到茶壶中翻滚的茶水在撞击着壶内已经滚烫的空气。茶壶外是一团浓烈的白,遮蔽了视线所及的一切。鼻尖萦绕不断的是这茶香,好像整个身体已经浸泡在这茶壶里,浑身翻滚着挥散不去的茶意——我是第一次觉得,原来这白毫银针的味道,闻起来其实是有些苦涩的,而且会让我觉得头晕目眩。

    李鼐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示意玉兰离开,玉兰却执意要伺候他喝上新煮开的茶水。李鼐颇有些不耐烦,而那暴躁的样子还未浮现在眉间,玉兰便乖乖地退下了,脸上没有一丝不满。

    “看到玉兰是怎么伺候我的吗?”他问。

    我点头,同时冷笑道:“这与我何干?有她照顾你这般周全,我却不用再替你操心了。”

    “这不同,她是她,你是你。她是我的仆人,而你将会是我的妻子。妻子照顾丈夫,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你要向她好好学着。”李鼐抿了一口茶水,似乎被烫到了舌尖,最后几个字说的有些含糊。

    “让我向她那样侍奉你吗?”我冷然看向李鼐,仿佛从来没见过他一般,“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服侍什么人。我喜欢自由平等,没有谁服侍谁这一说。”

    “从今日你就应该学着泡好白毫银针,省得我总把玉兰往你这儿带。”

    “是你太挑剔了,到我这茶室,每个人都只喝白水。”

    一盏青花突然在我脚边炸开,迸溅的脆片划破了我的裙摆和搭在榻前的右手,巨大的碎裂声吓了我一跳,我却仍是低垂着眼皮,只是看着脚旁多出来的一团水渍。

    “谢胭脂,是我太纵容你了吗?让你以为我就是好欺负的,是不是!”李鼐的声音气得发颤,好像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似的。

    我则浅浅地笑了:“我没有欺负你,反而是你,总是自找麻烦呢。”

    “从没有人敢在我眼前如此放肆,我宠你爱你是因为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啊!胭脂,我只有你而已啊!”李鼐突然扑过来将我狠狠揽入怀里,我右手的伤口被他碰到了,钻心地疼。他像一只离群的小兽,浑身战抖,想要在我怀里汲取温暖,但是很可惜,那里没有温暖可言,只有无边的孤寂和更加阴冷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