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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木坛上的金童子哈哈大笑:“看来这位施主欠了别人情债,这女鬼才这么缠着你!”

    楚行云:“……我没有。”

    “成了,给施主追加一场结阴婚,最后两个时辰跳水价九十八两,一文钱都不许少!请我的钱要另外结算,不议价不打折,出门右拐结个账。下一位——”

    “不,等等,这太荒唐了……”

    金童子却不理他,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几个道袍人进来,恭恭敬敬:“上师有何吩咐?”

    “去,给这位施主套上新郎官服,立马成婚!”

    “是!”

    正在此时,屋中一干人等,忽然看见那一张通灵黄纸又飘了起来,上边浮现出四个血字:

    他当新娘。

    “哈哈哈哈!”金童子拍手称妙,“哎呀,看来这位施主欠的情债……实在非同一般呀!小道姑——”

    只见一众十三四岁的黄裳少女蜂拥而至,三下五除二捏住楚行云:“上师,如何处置?”

    “带下去,扮成新娘送进洞房。”

    “是!”

    楚行云一脸懵状,被一众小姑娘架走,他一挣扎,这群小道姑就气势汹汹地骂他:“乖乖听话!违背了我们上师,仔细着你的皮!若有反抗,姑奶奶们叫你好看!”

    楚行云:“……”

    他十阳在身,江湖披靡,然而自己一个二十三岁的大男人,怎么可能真的发内功用拳头去打这些小姑娘?不得已,只能听之任之。谢流水在一旁瞧得乐不可支,笑眯眯地跟他挥手道别:

    “小云云再见,夫君在洞房等你。”

    “……谢流水,算你狠。”

    楚行云被拽进一处梳妆房,身上披了一层纸糊的红嫁衣,胸前挂了一球大红花,下缀一红缎带,上书:“新娘”。几个小道姑在他身边忙活不已,最后给他盖了一顶红盖头,上边有隐隐的金光符文,接着把他塞进八抬花轿里,唢呐声起,一路吹吹打打。

    轿里颠颠,颠到洞房,楚行云无可奈何地干坐在花轿里,他撩起盖头,往外一探,只见不远处有一座红屋子,门前摆满了龙凤喜饼、大红喜烛,还供了一个牌位,上边系着朵大红花,下坠一缎带:“新郎”。

    楚行云翻了个白眼,再往上看去,四墙窗门都贴了红喜字,这些都不足为道,唯一称奇的是它的房顶,整整一层透亮的琉璃顶,人若待在屋中,抬头一望,浩渺星河尽收眼底。楚行云还想再观望一二,忽而被拽下花轿,小道姑们打开红囍门,一把将他推进去——

    楚行云跌进一个又凉又软的怀抱,阴风过堂,吹灭了蜡烛,身后门“啪”地一声,严实地关死了。

    他莫名其妙当了一回新娘子,正捏紧拳头,时刻准备着,只等谢小魂掀他盖头,他就揍他一下。

    屋里很暗,四处很静,过了一会儿,楚行云感觉有一只手,正慢慢接近自己……最后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他的红盖头。

    此时雨歇月出,银光涂染着树梢,又穿过晶亮的琉璃顶,洒洒而下,楚行云抬头第一眼,看见了谢流水……

    他忽而发现,谢小魂的样子好像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琉璃的光,折成一点点碎星,跳落在地上。楚行云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看见月光落在他身上,而他正看着自己,瞳有流光清浅澈,睫似颤羽细轻垂,眉梢眼角微微翘,脉脉无言三分笑。

    看得楚行云拳头一软,打不下去了。

    他为自己这样而生气,生气了,却还是打不下去……

    谢流水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小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着问:“你怎么了?”

    楚行云说不出话,谢流水抱着他转了一圈:“我都给你扮了多少回小媳妇了?你不过扮一回新娘子,就生气啦?”

    “没有没有。”事到如今,楚行云也只好这样说了,“你心愿达成,该满意了吧?”

    谢流水盯着他看,忽而一倾身,快快地碰了一下楚行云的嘴唇,笑道:“这样就满意了。”

    他话音刚落,楚行云忽而发现,这月光太浩大了,简直就像源源不断地往谢小魂身上聚,他周身笼着银晖,像要被这白融融的月色吞没,紧接着,一束束银光聚成一个个刺亮的白光斑,迅速在谢流水身上流动,最后狠狠定住他的八大穴位,光斑中飞速转动着金光咒文……

    谢流水低头看了看自己,剧变突如其来,楚行云习惯性地伸手抓他,可手一伸出去,一下子,便穿透了……

    他碰不到谢流水了。

    谢小魂全身发着一层浅光,真真正正像一团小幽灵,漂浮在半空中。他伸手想摸一摸楚行云的脑袋,一缕缕发梢却从指间穿过,谢流水缩回手,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笑了笑:

    “看来我快回去了。”

    楚行云抿着唇,不说话。

    “走吧,去把我的身体拿来。”

    楚行云想说点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他转了个身,一把撞开囍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不远处,妹妹和一个道人正在等他们。

    楚燕现在已完全看不出谢流水的样子,只看到哥哥身边跟了一团白气,一人一气和和睦睦地从大喜的洞房里走出来,她会心一笑,看来哥哥还不算太坏,嘴上说着不要结阴婚,最后还不是耐不住,风风光光地给嫂子补办了一场。

    那位道人将装有谢身体的大包裹递给楚行云:“施主,一切放心,我们上师都准备好了,最多十二个时辰,灵魂就会彻底分体归位,若届时还未归位,可以再来找我们,不收费的。”

    楚行云点点头,他打开包裹仔细检查,谢身体……别来无恙,只是肉身上的八大穴位也被贴了金光符咒。楚行云扎紧袋口,拎起行囊,背起妹妹,向玄黄教人道别:“此番半夜来访,多有叨扰,谢谢上师费心了。”

    “施主客气,我们玄黄教走幽冥道,本就是夜里营生,白日吧,有白日的生意,施主慢走。”

    楚行云径自离去。残宵将尽,天已破晓,谢流水飘在他身旁,望着金鳞浮东,少见的沉默。

    两人一魂一夜未眠,楚行云怕楚燕累着了,先在半山腰处寻了一处小店休憩,一觉睡到晌午后,又吃了顿丰盛的午餐,才下山去。

    一路花木秀美,且餐山色饮湖光。楚燕从没像这般,悠闲自在地漫步,心中极为惬意,忽而,她瞧见一个小僧领着一帮人,围在一棵树前:

    “来,诸位,往前站一站,这一棵酸梅树,非同小可,当年大魔头萧砚冰,就吊在此处。”

    众人发出一声惊叹,又听那小僧侃侃而道:“当年百鬼手萧砚冰,在这凉山布下无影丝阵,惨无人道地绞杀我们玄黄教的同胞,幸而被佛门大弟子寂缘生擒,吊在此处,我教无辜人士得以生还,阿弥陀佛。大家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