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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甄氏三句不离成亲夫君的如月黑线,她忍不住翻着白眼嚷道:“苏锦,你好歹是民国民主派进步女青年,来这里才几年怎么就落后到封建层面上去了,我这么小成哪门子亲啊。要成亲也该是您老人家,听说上门介绍的你不都推了,怎么又要让我嫁?”

    甄氏也翻了个白眼道:“我是过来人,知道女人的苦处,这时代怎么还是男人的天下,你也总归要成亲的,不早点下手好的都挑没了。像珍珠那样铁了心不嫁的,看似洒脱年纪大了就好过吗?你以为我不想嫁吗?哼,那些男人且不说是不是为了我的财产,就说家里那些妻啊妾啊的,看着就想吐,若是有个能只守着我一个人的男人向我求婚,我立马嫁他。”

    想到这里如月又长叹一声,见时辰不早忙收拾了心情准备出发。两个丫鬟将她完全拾掇好已是巳时。如月带了宝络菱纱,坐着一驾马车便向曹府去了。

    初十还在年中,路上人来人往,虽雪厚路滑也不妨碍人们的出行,男童和未留头的女娃儿蹲在路边放炮仗,噼啪之声不断。待来到织造府前,只见府门披红,石狮系彩,灯笼高挂。台阶之前的路面全都打扫干净,角门处另有数辆马车停在门口,由小厮牵引着往后去。看来真是门庭若市呢,也不知是谁来拜访谁的。

    和前一次一样,按着规矩递了拜帖,换了小轿,到了地儿见到了上回见过的张嬷嬷。本说是要先拜见李氏的,但张嬷嬷说太太正在见贵客不方便。如月示意,宝络上前递过去一个荷包,张嬷嬷捏了捏脸上见笑,悄声道:“姑娘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按着贵府太太和我家太太的情分,这银子……”

    如月笑道:“您是长辈,我母亲说了平日都承您的照应,大过年的不是图个喜气儿嘛,您才别见外呢,往后还要多靠您指点呢。”

    张嬷嬷道:“指点哪里敢当。姑娘,不是老奴不引见,我家太太真是在见客。来客是新上任的两江总督大人的夫人,确实不方便。姑娘不是来给我家二姑娘祝生的嘛,要不先去那里,待得了空老奴再给我家太太说,礼呢,老奴先送过去,也是给我家太太点个话儿,姑娘看怎么样?”

    如月见此法最好,称了谢便将礼留下,张嬷嬷又让两个丫鬟带她去曹蕤的闺阁。一路上积的雪大都扫开了,几个仆妇正在铺木屑,饶是如此众人也走得小心翼翼。宝络菱纱紧跟着如月,一个提着礼盒,一个虚扶着,如月倒是不以为意,她捧着手炉悠然行走,风雪迎面,但见园中万物皆白,青色的琉璃飞檐上结了一溜细冰柱,南方的天气难得如此,就连张嬷嬷也忍不住道:“这等好雪,也就在老奴幼时在苏州府见过罢了。也不知是个什么预兆。”

    走了一会儿便见到刻着“海棠春坞”的假山了,溪水结了层薄冰,这厢枯荷衰草那边小楼却是披红挂绿颇有节气。楼外几个小丫鬟正在扫雪,上回见过的素心正立在廊前同另几个大丫鬟讲话,这丫鬟眼尖第一时便见到了如月,立时上前向如月行礼。

    素心脸上带笑道:“姑娘可来了,我家姑娘念叨了好几回,见您还没到就让奴婢在外侯着了。外面雪大冷的紧,姑娘快进屋里。”

    如月微笑道:“有劳姐姐了。”

    说完便随她向前走去,身后的宝络解释道:“我家姑娘也急呢,谁料到会下这么大的雪,路上难走便耽搁了些时辰。”

    如月到了门前,那几位丫鬟都向她行礼,素心道:“他们都是各随主子来的。”

    如月扫了那几人一眼又看向宝络,宝络会意点头。这时素心挑开大红硬板夹帘,向里大声道:“琅府大姑娘来了。”

    如月低头进去,一股暖意袭来,里外温差甚大,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此时就见从里屋疾步走出一名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人,如月也没注意只定睛去看先前那人。她梳着条辫子,头顶挽了个偏髻,插了朵绢做的红色海棠花,穿着白狐狸里水红妆缎的夹袄,外罩了件松花色琵琶襟小紧身,腰里系着湖色绦子,珊瑚红的细褶棉裙下是一双麂皮小靴。粉面含笑,顾盼神飞,来者正是曹蕤。

    曹蕤见了如月便上前握着她的手道:“好姐姐,可是来了。就等你了,一会儿午间咱们在这里摆暖锅吃呢。对了,我和姐姐已经摘了两株梅供在瓶中了。”

    “暖锅?那我可有口福了。不是说要去会芳园,独赏孤梅岂不冷清了些?”

    “雪太大,那边的屋子也没安置地龙,太冷了呢。对了,我听母亲说你改了名儿了,是叫如月吧?日后是称你如月还是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