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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安雅的父母捧着她的骨灰回家了。我没敢去火车站送他们,因为我怕,看到那两张和往生者过于相似的脸会哭出来。我低垂着脑袋,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徘徊,心里乱极了。

    “大姐姐,买花吗?”一个清脆的女童声猛地响起。我茫然地摇摇头,那女童不依不饶,还在推销:“这可不是普通的花哦!”她的语调突然变得阴森无比,“人血一样殷红的血莲花,据说可以召唤死者的亡灵哦!”

    什么?!我猛地抬起头,然而,我顿住了。哪里有什么小女孩?不知不觉间,四周竟是一片静寂,连马路上汽车的轰鸣都一概听不见。没有路灯,也没有一个行人,我仿佛被这世界抛弃了一般,孤零零地站在人行道上。

    脚前,是一朵鲜红色的莲花。身旁昏黄的灯光照耀着它,浓艳欲滴,看起来,简直就像安雅为我绽放的血花一样。

    我向着灯光望去,身边照耀着八个大字,“有血有肉的占星馆”。通黄的门板上糊了一张脏兮兮的纸,那上面的字我倒背如流:

    “占星、塔罗,无一不精。”

    没有意料中的欣喜若狂,我似乎觉得,那是我宿命的安排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像来过似的非常熟悉,穿过不长的、弯弯曲曲的走廊。走廊很亮,光线柔和得几乎像早春的阳光。接着,我看到了他。

    在我的想象里,所谓占星师,要不是街头摆地摊算命的那种瞎子,就是西方传说里披着黑袍手握水晶球的老头。然而,“他”却截然不同。说不准他到底多大,看起来似乎不满30岁,但是,苍白的脸上似乎挂满了沧桑的痕迹。不是皱纹,是一种看破尘世的味道。奇怪的是,事后无论我怎么回忆,都想不起他具体的相貌,只隐约记得,他给我一种很舒服,很安心的感觉。当他开口,用他那淳厚低沉的嗓音安抚我时,我那躁动异常的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别来无恙吧,小姐?”他微微眯起了双眼,“又见面了。”

    我正要答话,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他为什么要说“又”???

    “在下是‘有血有肉’的占星师,”他抛出了一个温柔得令冰雪融化,却又不禁令我毛骨悚然的笑容,“有什么地方可容许我效劳吗,客人?”

    如同梦游一般,我的周身感到暖烘烘的,沐浴在春风里一般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我懵懂地张开嘴,仿佛不受控制般的告诉他:

    “事实上,最近我的确有困扰。”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宿舍的,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正站在盥洗室的水龙头前,双手浸泡在满盆的肥皂泡中,水龙头哗哗地流淌着,池子里漂满了白腻腻的泡沫看来我心不在焉已经很久了。我迅速将衣服拧干,脑中不断重放着一副画面。

    那是占星师给我的启示。他仿佛冷笑了,“与其担心死人,还不如关心自己。”

    连他也认为,我现在所做的是无意义的行为吗?我苦笑着抬头,突然,我的笑容凝固了,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尖利的叫声。

    从盥洗室墙壁的镜子里,我分明看到的是安雅那苍白的脸!

    今晚我又做梦了。我梦见了自己的脸,夏菁那五官精致的脸,在我的视野里变得死人一般惨白。我的视线像染血的手,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慢慢往下爬,从上到下,最后,定格在一双36码的红色羊皮高跟凉鞋上,每个脚趾甲都绘着黑色莲花的图样。

    接着,我梦见自己在飞。白云飞速地从向下坠落,我的耳边是呼啸作响的风声。风鼓囊囊地涨满我的衣袖,一直把我带上了悬崖顶端。然后,我转身,又看到了自己。

    夏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