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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腰胁下也挂着一个小包。灰帕包头齐眉裹,灰棉祆。扎脚夹裤,短统皮靴,手点一根质坚而轻的罗木杖。明眼人一眼看出破绽来,这种罗木枚是缙云县的特产,也叫括木,出自括苍山,应该是从缙云县来,从缙云来便不该从大西门人城,该走北门。

丽水客栈小得可怜,只有五间上房,三间统铺,门面小,房舍狭隘低矮。隆冬天气,天宇中阴云密布,罡风彻体生寒,水缸已开始结冰,而所有的房间内皆未设火盆,客人住店如需烤火,请至厅堂,要另外生火,可请店伙准备炭盆,收费另计。

他住的是大统铺,先找伙计来一盆热水洗漱,安顿好行囊,出厅买食物充饥。厅堂不大,天快黑了还未掌灯,由于今晚客人不多,小小的大厅摆了六付座头,只有三付座头有客人。

店伙送上来一壶热茶,先暖暖身子。南方吃米,他要了两菜一汤,来上一盆饭,便埋着头大嚼。一大盆板已吃了一半,饱暖饥寒,身上开始暖和,同时灯已点上,厅四角共有六盏菜油灯,每盏灯火大概只用三四根灯芯,所以仅发出昏暗的光芒,只能看清面目而已,一切皆显得寒伦,这就是小客栈的特色。他开始打量厅堂中的人,暗中留了心。

靠壁的一桌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穿一身破旧的老棉袄,脸色苍黄,老眼昏花,无神地注视着桌上的一盘咸菜,缓缓地扒动碗中苍黄色的饭粒,似乎没有食欲,年老体衰,风烛残年的景况令人望之感慨。

桌对面,一名穿了新棉袄的大汉,抱肘坐在一张条凳上,翘起二郎腿,目不转瞬顾饶兴趣地注视着老人进食。

艾文慈深感古怪,看两人的神情既不像同伴,也不像主仆,是怎么回事?

青年大汉似乎等得不耐烦,放下二郎腿不耐地说:“老家伙,你怎么啦?好半天了没吃掉半碗饭,你是不是存心拖延?”

老年人用昏花老眼瞥了对方一眼,依然慢腾腾地进食,不理不睬。

大汉猛地站起,沉下脸叫:“你是哑巴不成,为何不说话?”

老人仍然不加理睬。大汉怒火上冲,一把抢过老人的饭碗,喝道:“不想吃就不要吃了,快,老爷在等着你呢,走!”

老人脸部的肌肉不住抽搐,放下筷子有气无力地说:“你的老爷与我无关,老汉不受你们指使。”

“你走不走?”大汉凶暴地问。

“老汉是不走的,在府城可由不得你们撒野。”老人提高声音说,苍黄色的老脸,因激动而略现血色,站起又道:“回去告诉俞五爷,章家一介寒门,不敢高攀。章公子虽被你们害死,龙泉胡家还有人出头呢。”

大汉反而凶焰尽消,笑道:“老杀才,你这是何苦?拾出龙泉胡家来唬人,唬得倒俞家的人么?你以为胡家的子弟敢和俞家的人作对?别做清秋大梦了。你张开老眼瞧瞧,城外的缙云郡伯募快成了荒坟啦!

龙泉胡家的子弟没出息,缙云郡伯也没有直系血亲留下;死鬼魂庇佑不了章家的一个老奴,何苦强出头替章家作主?要不是家主人看在你年老昏庸不愿计较,你这把老骨头恐怕早就喂了野狗了。”

老人推凳离桌,不加理会。

大汉怪眼一翻,伸手抓住老人的肩膀冷笑道:“不许回房,跟我走。”

“放手!你这恶奴敢在店中行凶?”老人气得浑身颤抖地叱喝。

三桌的食客皆不敢强出头管闲事,两名店伙装作没看见,掌柜的故意伏在柜上打瞌睡,两名小厮干脆溜走了。

大汉将老人向店外拖,怪笑道:“老不死,你要喝罚酒还不简单?太爷我请你你不走,只好拖你走了。”

“放手!放……救命哪!”老人扳住桌角狂叫。

艾文慈猛地放下饭碗,虎目彪圆推椅而起,在心中,他一再警告自己不可多管闲事,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管闲事必定惹火烧身。可是,他无法抑制自己管闲事的冲动,路见不平便要挺身而出,任何后果他也不怕,毕竟年轻气盛,看不顺眼便挺身而出,忘了自己的处境。

“小三,不可无礼。”门外传来震耳的叫声。

大汉闻声放手,退在一旁向门外进来的人躬身陪笑道:“大少爷来得正好,这老不死不肯走,老爷在等候回音,所以……”

“你别管,滚!老爷叫你来请四伯,可没叫你动强,小心我抽你一顿皮鞭,看你还敢放肆?”大少爷沉下脸叫。

小三喏喏连声,馅笑着迟在一旁,并未滚蛋。

艾文慈冷眼旁观,心说:“这叫做软硬兼施,老人保是人阱的小兽,这件事我岂能不管?”他重新落坐,埋头进食。

大少爷脸上挂着奸笑,扶老人坐下,笑道:“四伯受惊了,小侄深感抱歉。说实在的,家父极希望与四怕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