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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夜晚,没有丝毫的凉意,连吹过的风都暖洋洋的,拂过匆匆过路的行人,给他们脸上带去一丝倦意。

    在行人寥寥的马路上,有一群三五成群的少年人,或勾肩搭背,或互挽手臂,脸上洋溢着肆意的笑。

    那浮动在暗夜空中的青春气息,与路人的疲倦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目标清晰的走进灿星最大的包厢。

    为首的少年停下脚步,回头清点了一下人数,声音洪亮的说:“今天是我们自行组织的聚会,没有老师,酒水畅饮但要适量。”

    话音刚落,便迎来一阵欢呼。

    随即人群四散,斟酒点歌,好不热闹。

    云柠走到沙发的角落坐下,看到桌子上一排倒好的酒,斟酌了片刻,犹豫的抬手。

    白皙的手指刚要碰到酒杯,一杯果汁忽然从天而降塞进她手里。

    许慕倩坐到她旁边,抿了一口酒:“你不能喝酒。”

    云柠幽怨的看着眼她手中的杯子:“为什么你可以?”

    许慕倩嘿嘿一笑:“我舅舅又不管我。”

    云柠:“我可以先斩后奏。”

    “那不行。”

    许慕倩把桌子上的酒杯推得远远的:“你是跟我一起来的,事发之后你撒撒娇就行了,我……”

    她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猛地抖了抖。

    云柠抱着果汁,抿了一口,好奇道:“清哥哥那么好,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好?”

    许慕倩挑着眉毛看了她一眼,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靠在沙发上喝了口酒,眯着眼睛像是陷入某种回忆,轻轻地说:“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早恋……”

    “我哪有早恋?”

    云柠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早恋未遂。”

    许慕倩坐了起来,语气有些焦急,试图唤起她的记忆:“你写的那封没有署名酸掉牙的情书,还被我小舅舅发现了,你不记得了?”

    “……”

    云柠尴尬的轻咳一声,低着头嘟囔了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人对糗事的记忆力总是格外的持久且清晰。

    当时她还在上初中,情窦初开,少女怀春,绞尽脑汁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写了一封酸溜溜的情书,还没署名就被淳于清发现了。

    那天晚上,窗外檐雨如绳,客厅里灯火通明,男人穿着质地柔软的黑色衬衣,随意的靠在沙发上,右手捏着一张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粉色信纸。

    他垂着眼眸,从侧面看,镜片像是为他的睫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眼神停留在信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只有捏着信纸的骨节,因为用力,泛着淡淡的青色,宣示着他不太美妙的心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雨声潺潺,衬得室内十分安静。

    云柠心弦紧紧的绷着,因为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毫无概念,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虽然情书没有署名,但那满张的少女心事,一字一句都是写给他的,像是一直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隐秘,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戳破。

    她的脸颊不受控的开始发烫,连着耳根都热辣辣的,心脏像是被一根根细密的线勒着,酸涩的喘不上气。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冷冽透着点微哑的声线响起:“是谁?”

    这句话划破了寂静,像是带着什么魔力,拂过云柠强忍着的泪腺,热气不住的往上涌,她咬着牙关不发一言,喉咙却不受控的冒出一声哽咽。

    男人敏锐的抬头,将女孩委屈的表情收入眼底,下意识站了起来。

    女孩的眼睛很大,眼周红通通的,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像只委屈极了的兔子。

    淳于清略显无奈的闭了闭眼,这孩子从小就知道怎么让他心软,声音不由得放柔:“不想说?”

    云柠轻轻点头,眼泪随着点头的动作掉了出来。

    温热的指腹轻柔的擦去女孩脸上的泪痕,淳于清叹气般的说:“那就不说。”

    见他不再问,云柠有些诧异的抬头,水汽缭绕的眼睛撞进了一双温柔宠溺的黑色眼眸。

    男人脸色郑重的强调道:“你的年纪有这种情愫很正常,但是不会有结果,你还太小,真正的感情要在身心成熟的土壤里才会开花结果,懂吗?”

    彼时的云柠似懂非懂,却也记住了,尽管感情生根发芽与懵懂时期,也要等待成熟。

    所以之后的日子里,她再没有表露过自己的心迹,一直在等。

    见云柠想起来,许慕倩语重心长的继续说:“你的那封情书可把我害惨了。”

    她放下杯子,一副从长道来的架势:“当年,你不肯告诉我舅舅,你的早恋对象是谁,我舅舅就来问我,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他就觉得我不务正业。

    然后他大手一挥,让人搬了堆得和我一样高的习题让我做,甚至雇了两个保镖贴身监督,我连发呆都不行。”

    许慕倩吸了吸鼻子,嗓音染上哭腔:“你见过堆得人一样高的习题吗?我见过,重点是……”

    她顿了一下,崩溃的哭喊道:“还没有答案。”

    “……”

    云柠震惊的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年许慕倩的成绩一直吊车尾,各科老师提起她,都是一个头两个大,结果到后半学期,不知怎的,成绩突飞猛进,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中。

    这个事迹,在她们所在的初中一直被传颂,甚至流传出了各种各样的说法,其中最受广泛认可的,是许慕倩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

    云柠也是今天才知道整件事情真实的原貌。

    她嘴唇翕动,干巴巴的说:“你的成绩也确实好了很多,清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吧。”

    “我知道。”

    许慕倩点头,情绪恢复了不少,仍旧后怕的拍着胸口:“但是有阴影啊,被习题支配的恐惧。”

    云柠勾了勾唇角,打趣道:“应该是被舅舅支配的恐惧吧。”

    许慕倩:“其实我后来才知道具体原因,大概是因为我妈。”

    听她这么说,云柠瞬间懂了。

    许慕倩的妈妈淳于明,是淳于清的姐姐,由于父母去世得早,淳于明很小就出国了,淳于清是爷爷养大的。

    淳于清出国求学,淳于明又刚好回国结婚,两姐弟从小就聚少离多,也没什么感情。

    后来淳于集团面临破产,淳于清回国主持大局,面对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几乎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淳于明也是。

    淳于清也没有找许家帮忙,大概是没有感情,便不会有多于陌生人的期待,没有期待,也就没有怨念。

    尽管后来淳于集团逐渐鼎盛,两家的关系也一直不咸不淡,直到云柠认识了许慕倩。

    两家小辈的交好,大概让许家看到了攀关系的希望。

    在云柠的记忆里,有段时间,淳于明确实经常到家里作客。

    没什么话题可聊,就聊许慕倩的成绩,每次还都会拉着她的手,让她多帮帮许慕倩。

    大概是淳于明来的次数多了,淳于清也不胜其烦,干脆扔了一堆习题让许慕倩做。

    虽然简单粗暴,但也收效显著。

    许慕倩靠在沙发上,叹气道:“那件事之后,我妈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我成绩一旦下降,她就效仿我舅舅,把我折磨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云柠挑眉:“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你不懂。”

    许慕倩神情恍惚的盯着天花板,在她的记忆里,舅舅一直很高冷严肃,不怒自威,对她这个外甥女也是惜字如金,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她曾经一度以为舅舅就是这样的性格,直到她见到舅舅对待云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