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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陈沫回家就吵起来了,

    “你自己知道是吧,瞒着我,为什么?”

    她瞪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不知道。”

    “少来,你这点生理常识不至于没有。”

    “我就是不知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GMAT过了之后,一直在联系学校,耶鲁的通知刚接到,忘了生理周期的日子。”

    “你还是想出国是吗?”

    “是。”

    “走,你想的太简单了吧,陈沫。”

    “你不想结婚,何况你的家庭、你的父母、你的亲戚朋友圈子、你的面子也不会让你娶我。”

    我看着她的脸。

    “在你眼里,我真的那么没有担当吗?”

    她抱膝低下头,

    “我已经不再幻想嫁给你了,你妈妈谈话之前我就明白,即使我进入你的家庭,也没有一点尊严和幸福可言,那是个梦,我做过,但是很早我就醒了。”

    晚上,我在书房点燃烟,一支接着一支,想了好久,尤其是表姐关于孩子的话,没错,无论是男是女他已经是一个生命。一个带着我和陈沫基因的生命。除了陈沫在夜总会做过不到半年不出台的小姐,她的私生活无可指责。比起那些我曾经的同居伙伴,简单干净。那些风情万种的女人没一个不是身经百战,上床、同居甚至只是她们社交生活的一部分,出名或者获得金钱的一种手段。想想和陈沫在一起之前之后的很多往事,她的善良、纯情毋庸置疑,如果我不要这个孩子,她只能去手术床上经历身体的撕裂之痛。

    那个无辜的孩子连世界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要死去。让她带着孩子去美国?她才4岁,可能吗?可是如果我的朋友亲戚圈知道我要娶一个曾经在夜总会坐过台的女孩为妻会有什么反映,我的爸爸,那个脾气暴躁的爸爸会掏出手枪吗?

    我妈根本不接受她做儿媳,我那些发小朋友他们不敢当面说什么,但是我不在乎他们的眼神吗?我脑海里全是疑问,可是我无法开口让她去打胎,我真的不忍心,她喜欢孩子。

    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植物园玩,碰到一个和妈妈走失的孩子,也就4岁左右的小女孩,陈沫极具耐心的哄乖了那孩子,问清妈妈手机和焦急的母亲联系上,妈妈不过上卫生间的功夫,那孩子就跑远了。母亲再三感谢。陈沫看着母女远去的背影和我说,她喜欢女孩,怎么打扮都可爱。那个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孩子我实在没看出可爱来,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个笑话,

    “小沫,有一次,就一次,我一个哥们有急事,让我帮他临时去幼儿园接一下儿子,我说你儿子长的象你吗?他说不象,象妈妈,但是他是幼儿园最帅的男孩子,我去幼儿园一看,孩子都一样,没看出那个帅,通过姓名接,人家老师不撒手,气的我给哥们打电话,你赶紧滚过来,人家怀疑我绑架富商之子。”

    陈沫笑的很开心,

    “妈妈说,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是天下最漂亮的孩子,你朋友那么说正常。”

    “可不是,我哥们那儿子别提了,小眼睛,趴鼻子,还幼儿园最帅的孩子,简直是贬低帅哥一词。”

    她看看我,“别这样说,诚,我妈妈说笑话人不如人,要不将来你的孩子会比人家孩子难看。”

    “我的孩子,应该是我们的孩子,我就不信,我们的孩子是丑八怪,妈妈是美人胚子,老爸又这样英俊潇洒。”

    她脸红了又红,不说话。

    我回到卧室,她已经睡着了,脸上有着别样的光辉,也许那是母性的温柔,安详平和,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早发现她最近总走神,这个女人,非常了解我的所有弱点,知道我不想给她现世的安稳,要走,要离开我。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会痛,仅仅是为那个孩子吗?还是为了她的决然离去,没有一个同居伙伴的离去让我这样难过,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她这样走,其实就是意味着永远的分离。她比我清楚,却毅然决然。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又放在她的小腹,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是男是女,但是我有感觉,他是个健康的孩子,而这个孩子是生是死,主要掌握在我手里,她醒了。

    “诚,早点睡吧。”

    我搂住她,

    “小沫,别走,我们结婚。”

    她微笑的看着我,“诚,我没有想用孩子拴住你的意思,你是栓不住的,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我比你清楚。”

    “我知道你不是想拴住我,这个孩子,他有权利看到这个世界:阳光、白云、森林。享受父母之爱、长大了去爱别人,你说是吗?”

    “我真的没想和你结婚,诚,你早晚会遇到各方面适合你的女孩,结婚成家,生儿育女,但不会是我。这个孩子你让我带走,别逼我去做手术,我知道你和你表姐在说什么,我下个月就走了,也该搬回自己的家处理些事,我明天就搬走。”

    她微笑的说这些,她是早做好打算的。这让我既自惭又心疼。我眼角有点湿,和她相比,我的爱姗姗来迟。

    “小沫,我是认真的,孩子来的是有点突然,我决定了,明天我们去买婚戒。”

    公司的例会是在每周一的上午,又是一周,开完例会,我原来的助理刘没走,来到我的办公室,他现在在房地产公司当老总,我一直十分器重他,

    “有事吗?”

    我觉得很奇怪,若是业务的事例会上他会说,

    他坐下来,和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鼠总,你说是不是无巧不成书?”

    我听着,心想他一定是有事。

    “我前在小区幼儿园接孩子,看到陈沫也接孩子,我儿子和她儿子在一个幼儿园,还是一个班的,我儿子说他入托才几天,她也在我那个小区买的房子。”

    他看着我的脸,有点犹豫,

    “那孩子长的象陈沫,教养也好,我儿子说他中文名叫陈晨,和妈妈一个姓。”

    这家伙想说什么,他一向不八卦,我盯着他的眼睛。

    “我儿子和她儿子现在是好朋友,晚上总在一起玩轮滑,那小子胆子大,什么动作都做,陈沫也不担心,摔了不扶,让他自己站起来,那孩子摔了却先过去给妈妈一个拥抱安慰母亲,告诉妈妈:我没事,别担心,再滑走,特绅士。”

    我心里一阵酸楚,如果我们的孩子活着,应该5岁多了,也可以玩轮滑,都可以带他打篮球了。

    “鼠总,您,见过那个孩子吗?”

    他犹犹豫豫的问我,

    我非常冷漠,声音也冰冷,

    “没有,真遗憾。”

    “他长的不仅象妈妈。”

    刘吞吞吐吐话没说完。我苦笑,这个刘,当初他知道我和陈沫的关系,可惜,很多事情他不知道。

    “刘,我很忙,有时间我们再聊吧。”

    我下了逐客令。

    刘助走了,我却有点恍惚。他不是多事的人,他是暗示那个孩子象我?这样的暗示只是刺痛我而已。

    又到双休日,不想赖在父母那,也不想去骚扰别人,哥们朋友基本都结婚有孩子了,白天去他们家我不习惯。父母那个院子太沉闷了,没有一点生气。妈妈说过,就是缺少孩子的笑声。我漫步无目的的开车,很快发现自己行驶在去植物园的路上,去那干嘛?算了,既然已经上路,就去一趟,我是越来越懒得开车,总用司机,可是周日也得让人家休息。

    打开车载CD,竟然冒出一首歌:死了都要爱,歌手声嘶力竭的喊,让我汗毛倒竖,换下一曲,很平和:我生命里最爱的人啊,我梦中醒来还是你的样子,可不可以让我再爱你一次,让我重做你的爱人。

    这是我让总裁办的小孩去买的碟,实在没时间自己去,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听这个?和我上大学时火爆的齐秦、王杰的情歌好象不能比。也太直白了吧。生命里最爱的人,谁啊?我苦笑,有吗我?陈沫是不止一次出现在我梦里,可是我再不能做她的爱人。

    植物园是我和陈沫同居时来过不止一次的地方,第一次是步行,后两次是开车,是她逼我来的,我曾嘲笑她的视野局限在西山一带,她却说,这里空气清新,是离着市区最近的天然氧吧,我乐得让她高兴陪她。

    那里四处是一家人、一对对的年轻情侣,或者集体出行的人在游玩,一个人显得很落寞。我想想,去趟梁启超墓吧,陪陪他老人家,然后就回去。那个地方很偏,人迹罕至。快走近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妈妈,你说他是思想者和理想主义者,我还是不太懂。”

    “是,妈妈一直认为他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个了不起的人,你长大学中国历史才会明白。”

    “可是杰西卡,你也说每个人都不平凡。”

    我走近了说话的母子,简直不敢置信,听声音就怀疑了,他们背对着我,在梁启超墓前并排坐着。我的脚步让他们集体回头,真的是陈沫和一个小男孩,那个孩子的面庞震惊了我,太象我父亲了,那面孔和气质,鼻子、嘴简直就是复制父亲的。只是小很多号,我站住,一动不动。

    陈沫也楞了几秒,她低头对孩子说了句话,

    “鼠总,真巧,这是我儿子迈克,迈克,这是妈妈过去的同事,鼠义诚。“

    那个孩子站起来,我走过去,我们的手握在一起。

    “你好,迈克,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是。”

    我看着他的眼睛,只有这双眼睛象妈妈,眉毛、嘴、鼻子也是我的翻版。不可能的,怎么会?怪不得刘助跑到我办公室。

    他的手很小,握在我手里,却很温暖,那种异样的感觉让我犹如梦中。如果他是我的孩子,那现在我握着的是身上流着我的血脉的我的亲生骨肉的的手。

    陈沫的表情稍显复杂,又恢复平静。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没事一个人逛逛,你呢?”

    “迈克说市内空气不好,我领他来这比较近,我们原来住的地方没有北京这样密集的人和车。”

    我看看那个孩子,那孩子也看看我,

    “你有英文名吗?”

    他问我。

    “算有吧,艾瑞克,高中随便起的。”

    “那我可以叫你艾瑞克吗?”

    “当然可以。”

    我怎么可能拒绝那双眼睛的任何要求,即使那双眼睛不象我。

    “我们走吧,迈克,换个地方玩。”

    陈沫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