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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以后。”

    两天的时间,是个漫长的等到。

    这天晚上,能来的人都聚到了一起,鼠慕尘、裴若凡、夏子矜、曲悠然、鼠刚、还有东丹医生、大家全都聚到了一起。

    东丹和夏子矜以前也是旧识,沉默了一阵以后,他首先开口:“子衿,现在不能在瞒着大家了,你必须告诉大家实情。”

    “什么实情?”曲悠然立刻紧张起来,他们所说的,是不是跟睿睿的病有关呢?

    夏子矜歉意的看了看她,“对不起悠然,你回国的时候,我跟东丹通过电话,讲了睿睿的病情,要他瞒着你们,我是怕你担心……”

    “别说这些了。”曲悠然紧挨着她坐着,握着她的手,颤抖着:“子衿,告诉我实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怪你。”

    “我只告诉你,睿睿得的是肾炎,很严重的肾炎,只有做骨髓移植一条路,但是我没有告诉你睿睿的病情有多严重。……他,患上的是隐形性肾炎,如果不能找到**及时治疗,他会……”

    “会怎样?”

    “会死。”

    四岁的孩子啊!

    曲悠然一下子懵了。

    “曲儿!”

    “悠然!”

    “丫头!”

    他们同时唤着她,她呆呆的看着大家,忘记了反应。她接受不了,却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昏倒。

    怪不得,他一天天的苍白下去;

    怪不得,他一天天的更加嗜睡;

    怪不得……

    她从来没想过,子衿会对自己隐瞒睿睿的真实病情。

    看看在场的所有人,只有鼠刚和她一样的震惊以外,其他的人,似乎全都知情。

    她是睿睿的妈妈,她却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曲儿!”鼠慕尘搂着她,看向夏子矜:“你别光是吓她啊,你和东丹到底商量出结果没?我们大家现在该怎么做?”

    “把睿睿送到医院,医院的医疗设备最齐全,这里虽然也一样,但毕竟遇到突发状况,我们应付不来,医院是最好的环境。一定要在半个月之内,找到合适的**。”

    当天,他们便把睿睿送到了医院。

    当晚,曲悠然陪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鼠慕尘呆了一小会之后,也离开了,没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向。现在大家最关心的是曲睿,根本没有心思去管他做了什么。

    一直到了第二天,他回来了。他的西服外套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头发凌乱着,白色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也不见了。那张俊逸的脸庞上有着愤怒,有着痛苦。

    对于昨晚,他只字不提,只对医生说了一句:“给我安排做配型。”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是睿睿的父亲,因此根本没想过配型成功的问题。是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医院很快安排了配型手术。

    手术前,

    裴若凡和他站在医院走廊里的楼梯口。

    “你昨晚,是不是去找了鼠慕宇?”

    “对!”

    这么多年的兄弟不是白做的,裴若凡一想便想到他的心思。

    “那,结果是什么?”

    “……”

    他正要回答,忽然听到睿睿的病房中传来一声惊叫:“医生,医生,你快来啊!”

    是曲悠然的声音。

    他们相视一看,立刻赶了过去。

    只见到,曲睿小小的身子躺在那雪白的床单上,不停的抽搐着。这是他第一次抽搐,曲悠然吓坏了,跪倒在病床前,抚摸着他的额头,“睿睿,睿睿,你醒一醒,不要吓妈妈啊!”

    昏迷不醒的睿睿,不停的抽搐着,浑身冰冷,额头上却全是汗珠,他毫无意识的喊着:“妈妈,妈妈救我,我好难受……”

    噩梦中,他第一次在曲悠然的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但很快的,他又平静了下来,人也渐渐的清醒了过来,看着曲悠然满脸是泪,他伸出小手轻轻擦拭,“妈妈不哭,睿睿没事,睿睿不难受了。”

    她的泪掉的更凶了,却死死的压抑着声音,把他的小脑袋抱在怀里,声音颤抖:“不要离开妈妈!睿睿,妈妈求求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他是她所有的精神寄托,若失去了,她要怎么活下去?

    ───

    手术台上,

    鼠慕尘偏过头,伸出了手,曲睿把小手放进他宽大的手心里。

    “睿睿,不要放弃。”

    “嗯!”他用力的一点头。

    为了妈妈,他不能放弃。

    法国。

    住在精神疗养院的苏雪,忽然发了病。凡是遇到人,她抓住人就咬。

    卫玄,也就是夏子矜的外公,当他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坐在椅子上,她低着头面对着自己被绑着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把头磕上去,撕咬着。

    他朝她走了过去,心里一阵难受。

    近一鼠时间以来,她已经很少这样发病了,虽然也还没清醒过来,但大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也许是因为睿睿现在刚上手术台吧,她感应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发起病来。

    他也不敢现在打电话告诉子衿他们,他们现在为睿睿,已经够操心的了。

    如今,已经年近七十的他,是个心理医师,同时又多年钻研中药,很注重养生之道,虽然已经白发苍苍,身体还算硬朗。他在苏雪的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孩子,不要再咬了,睿睿不会有事的。”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经历过什么,但是所有的病人当中,她是治疗时间最久的一个,也是一直见不到成效的一个。

    苏雪抬起头,昔日的美丽不再,如今的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被命运折磨透的一个悲惨的女人。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呆了一会儿,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又低下头,继续撕咬着手腕上的绳子。

    绳子上被沾满了血,有她手上的、有她唇上的,她却毫无知觉。

    唉!

    卫玄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陪着她,当骄阳高升的那一刻,她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

    他也随着她的动作怔了怔,算算时间,睿睿也该从手术室出来了,他应该去打个电话,问问事情怎样了……

    ──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他们被推了出来。

    曲睿已经虚弱的睡着了,鼠慕尘微微笑了一下,“曲儿,别担心,睿睿没事。”

    睿睿,是他见过的最坚强的一个孩子。

    接下来,是一个漫长的、让人心焦的等待过程。

    曲睿的病情开始一点一点的恶化,他逐渐的虚弱下去,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蹦蹦跳跳的下床走动,每天都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

    明天,鼠刚的配型结果就会出来。这个晚上,谁都睡不着,谁也离不开。在睿睿睡着了以后,他们四个人并排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曲悠然被鼠慕尘抱在怀里,夏子矜靠在裴若凡的肩上,身累,心更累。

    就连睿睿天天喊在嘴边的“白叔叔”,就是东丹医生,他也没有离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走向孤单的站立在一旁的鼠刚,“伯父,您先回去吧,明天早上结果出来了我会通知您的,现在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听着东丹的声音响起,鼠慕尘才想起自己的父亲还在这里。他起身走到他身边:“是啊爸,你先回去吧,我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年纪还没有老到开不动车的地步。”

    鼠刚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他一个老头子,只会让大家来分神照顾他,他还不如先回去呢!

    他正要离开,夏子矜站了起来去送他们,“东丹,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没事。你回去,顺路把鼠伯父送回去。”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没有多争执。

    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和子衿谁都不能倒下,血肉之躯还要做长期的抗战,他们两个必须做好随时换手的准备。

    离开前,他把他办公室的钥匙给了她:“夜里太凉,你们累了就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

    夜,静的吓人。

    长长的走廊中,只听得到他们四个人呼吸的声音。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裴若凡看了看被鼠慕尘抱在怀里的曲悠然,他默默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夏子矜身上。

    要说他们四个人,他和鼠慕尘是为了悠然,那子衿呢?她又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不明白她的感情,只是,他无以回报。

    夏子矜手指攥着他披过来的衣服,紧紧的,清冷的眼眸中浮现一丝亮光。“谢谢!”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什么都没有说,他重新揽过她的肩,让她靠着他。

    多年的付出,换得这样一个拥抱,是不是也值了?

    只有夏子矜心里最清楚,哪怕没有这个拥抱,为他做尽一切,她也心甘情愿。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东丹去而复返,手中还拎着两件厚厚的女式外套。看着依然坐在长椅上动也不动的四个人,他微微笑了笑,把外套递了过去,“就知道你们不会去我办公室休息,我就跟老妹借了两件外套,怕子衿和悠然顶不住夜里的寒气,不能在睿睿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的时候,你们两个先倒下了。”

    鼠慕尘把外套穿在曲悠然身上,她也许是冷的,又也许是害怕,总之她的身体是麻木冰冷。

    他抱着她,握着她的双手凑近唇边,轻轻的哈着气。这个傻傻的执着的小女人啊,总是让他这么心疼。

    “鼠慕尘!”

    她幽幽的抬起一对晶莹剔透的水眸,看着他,“鼠慕尘,你……”

    “曲儿,你想问什么?”

    看着她欲言又止,他低下头,用脸颊轻触着她冰凉的额头,安抚着:“放心,睿睿不会有事的。”

    她没应声,伸出手指,柔柔的抚上他的脸,“你应该回家去休息!”他自从跟睿睿一起从手术室出来以后,他就没有离开过,始终守着她,他怎么会不累呢?

    “我陪着你。”

    没有什么花哨的语言,只一句淡淡的话,我陪着你,不是甜言蜜语,却更似甜言蜜语。这就是鼠慕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