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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王去世的消息传遍整个洛阳城,二十万大军护送东海王灵柩的消息无疑是在每个人心中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早朝时分,太极殿内,众宗室大臣因为这件事情议论得不可开交。
  绝大多数宗室大臣对于皇帝司马炽惩处东海王一举纷纷表示赞同,但对东海王将二十万大军作为护送其灵柩返回东海王国一举则纷纷透露出担忧之情。
  大堂之上,吵杂声此起彼伏,引得皇帝司马炽大吼道:“好了!如今事已至此,你们只会在这里吵吵嚷嚷,或者是来指责朕过分惩处东海王,朕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帮朕解决问题的。”
  一句话,众宗室大臣鸦雀无声。
  沉寂了一会儿,骠骑将军张秫说道:“皇上,诸位,末将说两句,东海王此举实乃釜底抽薪,如今洛阳城已无兵力可守,匈奴汉国随时可对洛阳城发起进攻,末将认为我等立刻迁都南下江东,可东山再起。”
  司徒梁芬反驳道:“笑话,自高祖皇帝以来,历经三代才结束了三国纷争局面,统一了华夏九州,张将军一句放弃洛阳迁都南移,你这是想让皇上背上不忠不孝之罪名,可别忘了,高祖文宗皇帝的灵柩还在温县那。”
  张秫说道:“梁大人,您贵为当今皇后的父亲,当今皇上的国丈,您忠贞不渝的精神很是令末将钦佩,可是末将所言绝非危言耸听,东海王殿下生前撤裁了宫中的所有护卫,并将禁军部队悉数带走,如今洛阳城只剩何伦李恽部,区区七千人马,如果拱守洛阳城?若我洛阳城有十万人马,我张某第一个会冲出去与刘聪石勒之辈决一死战,可现在我们几乎无一兵一卒,舍身取义,为国捐躯,不过是徒劳一场。”
  梁芬依然固执己见:“那也不可,当初武帝是在江东灭掉孙吴完成了统一大业,如今迁都南移江东,张将军有没有想过,迁都南移绝非易事,一旦让匈奴刘聪知晓,半路伏击怎么办?”
  张秫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应该尽早定夺才好,现在刘聪石勒的目光是盯在护送东海王灵柩的二十万大军身上,一旦大军不测,刘聪石勒就会立刻返回来集中攻打洛阳。”
  梁芬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笑话,刘聪石勒想吞掉这二十万大军,那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胃口?”
  张秫听了梁芬的话后,心中暗暗叹息,这些王公贵族们此时此刻仍然没有意识到局势的危险,他只好悻悻地说道:“既然司徒大人这么认为,那末将无话可说。”
  司马炽看着张秫,问道:“张将军,为何不继续说了?”
  张秫突然跪拜在地说道:“皇上,恕末将无能,末将已无任何良策对应,愧负圣恩,还请皇上恩准末将的辞呈。”
  司马炽大惊:“这是为何?”
  张秫说道:“东海王殿下已将二十万大军调遣东海王国,实属大错特错,朝廷江山社稷在这危难时期,东海王殿下不顾及朝廷的安危,全凭个人恩怨做出此等之举实属愚蠢,然木已成舟,末将认为迁都江东已是我们唯一的办法,可如今看来包括司徒梁大人在内都不同意末将的建议,末将心寒至极,恳请皇上恩准末将的辞呈。”说着,将官帽脱了下来,缓缓地放在自己的面前。
  司马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他心中不知所措,问梁芬道:“国丈大人,你还是确定死守洛阳吗?”
  梁芬回答道:“皇上,放弃洛阳就等于放弃黄河以北半壁江山,更何况高祖文宗景宗皇帝及皇室列祖列宗的灵位都在温县,这若是被刘聪石勒大军毁坏,皇上该如何面对祖宗的在天之灵?”
  司马炽久久不语,突然大义凛然地说道:“朕身为司马家族的子嗣,流淌着武帝的血液,朕绝不会与匈奴胡人妥协退让,绝不辱没列祖列宗的英名,朕意已决,与匈奴刘聪石勒之辈死战到底。”
  诸宗室大臣纷纷跪拜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傍晚时分,护送东海王灵柩的大军缓缓来到了宁平城,前军将领钱端看着一脸疲惫的兵士,问了问身边的参军:“前方可是何地?”
  参军回答道:“回将军,前方是宁平城。”
  钱端顺着参军指引的方向望去,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小城矗立在朦胧夜色中,这时,天空传来几声乌鸦的凄惨声,钱端心中生出一丝丝不安。
  钱端命令参军:“传令下去,让部队快速通过此城!”
  参军不解:“钱将军,大军疲惫不堪,急需休息,为何要快速通过此地?”
  钱端说道:“我总感觉此地似乎凶险万分,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参军说道:“大军连日行程劳顿,早已疲惫不堪,末将认为钱将军也是一样,其次,将军您看,此地四周平坦,视野开阔,无险可守也无法藏匿大军,石勒断然不会傻到在此地伏击我们!”
  被参军这么一说,钱端心中也一时拿不定主意,行程两日以来,石勒大军一路上袭扰不断,将士们根本得不到充足的休息,早已是疲惫不堪,可钱端又四周看了看宁平城的地形,地势虽平坦无险,然而钱端却发现此地附近根本没有河流经过,石勒大军到底会不会在这里伏击?钱端心中一时犹豫不决。
  钱端吩咐参军道:“去问问王衍大人和襄阳王殿下,今夜大军是否在宁平城歇息?”
  参军得令:“是!”
  过了一会儿,天色已黑,传令兵在大军之间飞速驰骋,高声喊道:“统帅有令,大军今晚在宁平城休息,明日继续出发!”
  钱端将参军召唤到跟前,问道:“这是统帅的命令?”
  参军回答道:“是啊!钱将军,大军早已疲惫不堪,那些宗室王爷们更是叫苦连迭,听末将去询问王大人要不要在宁平城今夜歇息的时候,王大人还没说什么,这些王爷们就吵吵着非要今夜在宁平城过夜。”
  钱端不屑地哼了一声,忿忿地说道:“真不知道东海王殿下是怎么想的,非要带上这些娇生惯养的王爷们干嘛?”
  参军如实说道:“将军,您也别太生气,我们不过是当差办事的,上面让我们怎么干,我们还不是怎样去执行?”
  钱端吩咐道:“一会儿你吩咐一部将士做好今夜的巡逻,防止敌人来袭。另外吩咐大军禁止生火做饭,以免被敌人发现。”
  参军回答道:“是!”
  此时的石勒正远远地看着晋军入驻宁平城一幕,心中顿时激动不已,晋军果然按照原定计划在宁平城歇息,今晚是全歼晋军的最佳机会。
  石勒问了问身边的孔苌:“孔将军,布置如何?”
  孔苌回答道:“将军,全部布置就位。”
  石勒说道:“待夜深人静之时,所有大军看我信号出击。”
  孔苌回答道:“是。”
  钱端思来想去,心中的担忧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加凝重,他抬头望了望夜空,今日虽不是初一,但浓密的乌云却将夜空全部笼罩起来,看不到一点星星点点。
  他疾促地来到了王衍和襄阳王司马范歇息的营帐门口,轻声唤道:“襄阳王殿下,王大人。末将钱端求见。”
  “进来吧!”营帐内传出了王衍的声音。
  进入营帐,钱端却见王衍和司马范美酒佳肴,斛光交错,心生不悦,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开怀畅饮,说道:“襄阳王殿下,王大人,我们只是在此地暂停一宿,请襄阳王殿下和王大人切莫贪杯,以免误事!”
  王衍听后,眉头一皱,也是心生不悦,说道:“钱将军,你不要以为你是东海王殿下的部将就可以肆意妄为,请注意你的言辞,否则休怪老夫以军令处置。”
  一旁的司马范劝和道:“算了,王大人,钱将军也是一番好意。”他看着钱端,问道:“钱将军是为何事而来?”
  钱端行礼道:“回二位大人,末将认为宁平城绝非是我们歇息的最佳之地,方才末将观察了周围地形,地势平坦,周围没有任何河流,地势利敌方的骑兵不利我方,况且宁平城孤悬一城,城墙矮小,实在是无险可守,末将担心石勒大军会随时对我们发动攻击,所以末将建议让大军歇息片刻,子时时分立刻出发!”
  王衍气得指着钱端的鼻子,吼道:“放肆!大军你是统帅还是老夫是统帅,这些天来,石勒大军对我们袭扰不断,三军将士饥肠辘辘而且疲惫不堪,你钱将军难道就没看到这一切吗?今夜在宁平城歇息是老夫的主意,三军将士再不充足歇息,你让他们怎么跟石勒大军交战?”
  司马范也说道:“是啊!钱将军,我等王公贵族苦点累点无所谓,可三军将士是要与石勒大军浴血奋战的啊!这几日粮草断顿,吃不饱也就算了,你总得留出点时间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钱端反驳道:“可是,襄阳王殿下,王大人。”
  王衍打断钱端的话,反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石勒大军会随时对我们发起进攻,有何凭证?”
  钱端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末将这些年来的经验判断。”
  王衍说道:“就凭一个经验判断,无凭无据的,不足为信,老夫警告你钱将军,今夜务必在宁平城安营歇息,你若再置喙一句,老夫就以动摇军心之罪严惩不贷!”
  司马范也说道:“好了,钱将军。当下最主要的是稳住人心,你若将这番话对三军将士说,三军将士会怎么想?人心一旦涣散,那就是我们在劫难逃的时候,不过你的提醒是对的,所以今晚的驻防巡逻你也要加强防守,以防万一!”
  钱端只好悻悻地退去,说道:“是!”
  子时时分,一轮明月悬挂在浩瀚无垠的星空,天地之间万般寂静,疲惫的晋军士兵们早已进入梦乡,燃烧的篝火也犹如疲惫的晋军将士一般火势渐小,甚至熄灭。
  月光洒在钱端的银甲上发出了冰冷的银光,看着全都睡着的晋军士兵们,钱端的一声犹如锋利的剑芒划破了夜空笼罩的寂静。
  “都起来!不能睡!”钱端一边吼着,一边鞭打着入睡的晋军士兵。
  士兵们推推搡搡地嘟囔了几句,又立刻进入了梦乡。
  参军跑了过来,问道:“将军,怎么了?”
  钱端怒吼道:“我是不是命你今晚留一部士兵执勤巡逻?人呢?”
  参军解释道:“可能是太累了,都睡着了吧!”
  钱端一把抓住参军的衣领,道:“胡闹!非常时期,岂可麻痹大意?你不知道石勒大军正死死地咬着我们不放吗?如此松懈,这若让石勒大军察觉,今夜就是我等的死期。”
  参军大惊,一脸惶恐地说道:“卑职该死,卑职只是见到将士们疲惫不堪,心生恻隐,万万没有料到局势的凶险。”
  这时,远处的荒野闪烁着一个火光,在很有节奏地在夜空中闪现,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随后不久,火光周围及四面八方闪现出无数的火光,借着无数火光的照映,钱端和参军这才看到对方隐隐约约的身影,是石勒的大军。
  钱端一脸惊恐,吩咐参军:“快!让将士们起来参加!”
  话音刚落,钱端似乎听到空中发出隐隐的声响,借着月光他才看到是石勒大军的箭雨在向大军袭来,钱端大喊道:“全体隐蔽!”
  可是疲惫不堪的晋军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箭雨射死,突然,四面八方的喊杀声正由远及近地向宁平城靠近。
  所有的人被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彻底惊醒,王衍和司马范走出营帐,问道:“怎么回事?”
  钱端禀报道:“回二位大人,石勒大军已对我发起进攻。”
  王衍吓得面如土色,说道:“什么?杀过来了?”
  司马范镇定地说道:“钱将军,何不以逸待劳,利用宁平城来抵御石勒大军的进攻?”
  钱端说道:“王爷,宁平城墙矮城小,我大军根本无法防守。”
  司马范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钱端说道:“乘着石勒大军没有对我们完全形成合围之势,我大军务必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
  王衍一脸慌张地从营帐走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钱端说道:“王大人,是石勒大军杀过来了。”
  王衍大惊:“怎么可能?前些日子派出的斥候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石勒大军主力的踪迹,怎么今日就出现了,钱将军,你速速带一队人马去迎敌。”
  话音刚落,只见一脸慌张的晋军士兵犹如潮水纷纷退了回来,司马范拦住一队撤离的晋军士兵,斥责道:“身为我晋军士兵,不去浴血奋战,临阵脱逃,该当何罪?”
  为首的士兵唯唯诺诺地说道:“不好了,石勒的部队已经攻破宁平东门,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钱端拔出佩剑指向那队士兵,说道:“国家有难,身为军人理应报效国家,若是平日你们临阵脱逃,我完全就能将你们就地正法,如今是我等生死存亡之际,不怕死的就跟我来,给你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钱端来到东门,借着月色他清楚地看着石勒大军的骑兵正在肆意屠杀晋军士兵,此时的士兵已毫无斗志,完全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活着的晋军士兵发了疯地四处乱跑,石勒大军的骑兵们在晋军士兵之间
  钱端绝望地叹息了一声,大吼一声:“杀出去!不然今晚宁平城就是我等的葬身之地。”
  此时的王衍已是六神无主,接连突围失利的消息接踵而来,更为恐慌的是,兵败如山倒,阵亡的晋军士兵有很多是逃跑中推搡践踏致死。
  恐惧和溃败犹如瘟疫一样在大军中传染开,石勒看着已经溃不成军的晋军部队,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洛阳城。
  沉寂的夜空万籁俱寂,一阵疾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洛阳城的宁静,青阳王府的大门徐徐打开,一个身影快速地走了进去。
  管家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身影说道:“皇上有旨,宣青阳王爷即可进宫。”
  管家允诺一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青阳王司马韶穿好衣服就来到身影面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