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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有人报案,说是在京郊外发现了一具尸体,整张面皮都被撕了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京兆府尹连忙派人赶了过去,根据体态特征几经查验,最终确认那竟是当今状元宋衡。紧接着有一男子出来认罪自首,自称是落榜后心生妒忌,一时冲动才下此毒手。其他试子前来指认,说正是此人送了豪宅给宋衡,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仗义之士,孰料心肠如此歹毒。

    起因罪证一应俱全,判做收押牢狱秋后问斩,案子便顺利地结了。结果呈报御前,虽说堂堂状元遭此谋害,但到底不过是同乡间的私人仇恨,无关家国社稷,换得皇帝朝臣叹息,赏识他才学之人的痛惜,如此罢了。如一粒细石落入湖中,仅仅泛起微澜而已。

    世事陡转,连茶楼里的闲话也是隔几日就换些新鲜的,宋衡一个儒生,人脉寥落,没来得及上任更不用谈政绩,案子了结,就如同风间尘埃,落定便歇。

    在意的,恐怕只有那两人。

    金殿听奏时苏世誉与楚明允对视一眼,各怀心思,恰都没提那晚地牢的事。他们自然明白,那晚宴请众臣的宋衡显然是贴上他脸的人顶替的,然后对方一见不妙,急急地抛出这个案子将其掩盖过去,反正是死无对证。

    下朝时楚明允叫住了苏世誉,明知故问,“苏大人怎么不向陛下禀报地牢的事?”

    “陛下年纪尚轻,心性未稳,何必现在拿猜测扰他。”苏世誉淡淡道,瞥了楚明允一眼,“楚大人不也没提,那么你从此事中读出了什么呢?”

    楚明允勾起一丝笑,直看入苏世誉眼里,“难道苏大人和我想的不一样吗?”

    苏世誉轻笑一声,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碧瓦飞甍,“……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见微知著。这是野心勃勃者在棋局中落下的第一子。

    出长安城外几十里的西郊多山,层峦耸翠,岭山逶迤,鸟兽穿梭于古木虬枝间,鸣叫相应,是个鲜有人家的地方。

    一处山崖上有两个男子勒马而停,放眼前望。为首的男子墨蓝袍袖被风鼓起,衣襟袖口处层叠莲纹隐现,暗红如血,他回头问向身后的人:“确定是这里?”

    秦昭道:“是,但具体位置确定不下来。”

    楚明允转回头,抬手压了压被吹得几分凌乱的鸦色长发,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荒郊野岭的。”

    那日在地牢里楚明允就注意到,那般复杂的构造绝不是朝夕能成的,而空气里浮动的血腥味分明意味着前不久这里还关着人的,显然主人是为了捉住他和苏世誉才将笼子腾空。可是他们往里去时却见了巡卫,依之前他们在牢里乱转的情况看,巡卫是只在那处活动,所以楚明允猜是有什么人还关押在里面,没来得及转移出去。

    当晚他离开时不动神色,暗中却吩咐影卫去盯着,果然有几辆运货似的马车在破晓前悄悄地出了府。影卫一路尾随得虽然悄无声息,但对方警觉极高,一进了西郊行踪愈发诡谲,此处崇山峻岭地势本就复杂,暗夜里树冠遮天更是一丝光亮也无,最终影卫也只是确定了他们在山中的大致位置。

    秦昭道:“这种地方探查本就艰难,要不让对方察觉,恐怕要更小心。”

    “意思是,我要多派人手来,而且还得多等上十天半个月的?”楚明允道。

    “是。”

    “太麻烦了。”楚明允摇摇头,看着对面的山上绿林莽莽,“耗费精力,还拖累得影卫不能自由调度。”

    “师哥是要放任不管?”秦昭问。

    楚明允轻笑了声,“就这么便宜了他们,那我心里多不开心。”

    “那要如何是好?”

    “秦昭,”楚明允微眯起眼抬头,日光稀薄,苍穹上重云积叠出苍白颜色,“连日都是这么个天气,恐怕不久后要有暴雨呢。”

    “什么?”秦昭反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