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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蕊是从婚礼上溜出来的。

    雪夜,B市。

    三十七楼的公寓里开足了暖气,时蕊脱掉了外套,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玻璃窗前,俯瞰着整个城市。

    今天是她的新婚夜,于是今夜的B市在她的眼中也变得有些不一样。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暖色的光从高高低低的建筑里透出来,映照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宁静且温柔。

    人们穿着厚厚的衣服,戴着帽子在雪地里行走。马路上的车辆也小心翼翼地减了速。

    隔着一道玻璃看着这一切,像是在看一幕被放慢了的电影,心里涌起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温柔与包容。

    不急不躁,时光也慢下来了似的。

    这一刻,多难得!

    曾经她幻想过,她与程迟结婚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她也暗自在心里做了无数次演习,可真正到了这一天,那一刻,还是好紧张,好乱,好不知所措……

    尽管程迟已经安排得十分周全了,中间还是出现了不少的小状况。

    摄影师扛着摄像机跟着她沿着红毯奔跑,结果不小心摔了个大马趴。

    到了父母上台的环节,时怀坐在轮椅上,表情很僵硬,面对司仪的再三邀请,他最终还是没有上来。

    后来听赵蓉说,时怀几天前就打好了草稿,准备要说点儿什么。可真正到了那一刻还是紧张了,退缩了。

    香槟在室外被冻成了冰,倒不出来,是元亮一路跑到最近的酒庄买了几瓶过来,大雪天跑得汗流浃背,拍着程迟的肩膀气喘吁吁地说:“兄弟,你呆会儿不好好跟我喝两杯都对不起我。”

    后来在宴席上,他们车轮战式地敬酒,其中以元亮和吴邵州,还有一个叫徐一繁的闹得最欢。时蕊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还不肯放过她,甚至把她当年一口气喝掉一瓶堆花酒的事情搬了出来,力证她深藏不露。闹得童佳佳和谭茜她们也要来凑热闹,非敬她不可。

    时蕊招架不住,借口上洗手间去透口气。

    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站了没一会儿,突然听见有人叫她:“时蕊!”

    女人踩着高跟鞋向她走来,她披着一头栗色的长卷发,化着淡妆,身材高挑,气质很好。

    女人已经走到她面前,见她一脸茫然,笑着说:“怎么?不认识了?”

    “你是……喻薇?”几年不见,喻薇的穿着打扮成熟太多了,所以刚才她一时没认出来。

    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聊了一会儿。

    喻薇已经从戏剧学院毕业了,她在大三的时候就已经跟经纪公司签约,如今偶尔接戏拍,从配角到主角,也算是离她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姜敏听从家人的意思,报了幼师,如今在一家幼儿园里当老师。听说刚去的时候被一群小魔头吵得近乎精神分裂,现在已经磨得没脾气了,也慢慢摸索到了经验,和孩子们相处起来容易了许多。

    过去的恩恩怨怨似乎都已经在岁月里烟消云散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真是又幼稚又天真,又可笑。

    “时蕊,你恨我吗?”

    喻薇生得漂亮,由于长年跳芭蕾舞,气质很好,她仰起头的时候,下巴到脖子的弧度很美。此时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脸颊泛着红,添了几分性感。

    时蕊摇了摇头,释然一笑:“那时候我们都不懂事,不过是孩子罢了。”

    喻薇也是一笑:“时蕊,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我真的很高兴。你也许不知道,你离开的那一年程迟他有多拼命。我从前确实很喜欢程迟,但那段时间让我真正意识到,你在他心里已经无可取代了。”

    时蕊没想到,关于她离开以后程迟的状态,最后是喻薇讲给他听的。

    喝光了酒杯中的酒,喻薇笑着,由衷地说:“时蕊,恭喜你,嫁给了一个那么爱你的人。”

    时蕊看着她,笑着说:“我相信,你也会终将遇到属于你的真命天子。”

    喻薇歪着脑袋,点点头:“对,我也相信。”

    后来时蕊返回到宴席上,发现大家都喝得有些醉了,元亮他们甚至还扬言要闹洞房。

    时蕊是真的被他吓到了,所以在与程迟交流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之后,她先溜走了。姚青亲自开车送她回到公寓之后,又返回酒店去招呼宾客。

    此时酒店里还在推杯换盏,时蕊站在三十七层,享受着喧闹过后的宁静。

    她一直以为,结婚这一天一定是她一生中最珍贵,最难忘的一天。可当她回想她与程迟走到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今天却不是最刻骨的。

    曾经有很多事情都还在她的脑海里记忆犹新。

    从他们在火车上的初遇,到军训那一夜的牵手;从那个暴雨天的一把雨伞,到程迟的那首《专属味道》;从手机里的哥哥,变成她的英雄;从旗台上那声“我喜欢你”,到紧张到不能呼吸的初吻;从无奈的分别,到今天的“我爱你”……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但如果要说哪一件是最刻骨的,却不是今天,大抵应该是她上手术台的那一天吧。

    那天他们都面临着一道坎。

    一面生,一面死。

    一面是在一起,一面是永别离。

    程迟当时一定承受着难以想像的巨大压力,他跟自己去赌,跟命运去赌。如今时蕊不敢去设想,如果当时赌输了,会怎样?

    还好啊,他们赌赢了!老天爷还是眷顾他们的,可更多的幸运还是程迟这些年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努力换来的。

    此生能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爱着,大抵也无憾了吧。

    十一点刚过,门锁响了。

    时蕊回过神,惊觉自己已经在窗前站了很久。

    元亮他们不会真的来闹洞房吧?时蕊有点紧张,挪着小碎步躲在了窗帘背后。

    她不是一个很能开玩笑的人,元亮他偏偏又玩得特别开,要真让他来闹,她可招架不住。

    隔着窗帘,她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门关了,有钥匙放在茶几上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朝着房间这边走了过来。

    似乎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程迟推开房间的门,一眼便看到了窗帘下的那双脚,光滑纤细的脚踝,可爱的拖鞋。

    他扯开了领带,脱下西装放在一边,走了过去,扒开窗帘把时蕊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是一直在等我吗?”他问。

    时蕊望着他,点了点头,转而觉得她的点头很有歧义,又很快摇了摇头,傻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