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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菲

    我把小*给蓉蓉,请她代养,啰里啰唆地嘱咐,直说到这个南方女孩心烦,我觉得自己还没说完,还不放心,终于懂得理解祖祖在电话里的聒噪。

    我坐上高速火车,不小心坐错,到了空调开得过足的车厢,睡到一半,冷得睁开眼,换到温暖的座位,就再也睡不着了,清醒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有些事情,一小段、一小段地浮现在脑海里。

    我跟程家阳,偶然相遇,一起旅行、*、争吵,最后我一剪子把这事了断,他一脚把我踢到法国,现在,我什么都抛在脑后地去见他。

    人生就是一笔乱账,我们是两个糊涂虫。

    我早上出来得急,现在觉得肚子饿了。我拿出带来的酸奶,对面坐的老婆婆说:“姑娘,给我一个。”

    我悄悄打量这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我对面的人,她穿着一身旧得已经看不出纹样的花布裙子,长长的白头发披在肩上,面孔是地中海颜色,黑红黑红的,阳光泛滥的症状,她的脸上沟沟回回,很多皱纹,一只鹰钩鼻,像足巫婆的样子,她的身上发出陈年奶酪的味道。这种人大多是不好惹的,我乖乖拿了一盒给她。

    却被她攥住手:“你看什么?”

    “小姐你好漂亮。”

    我自认还是够机智的。

    她听了,笑一笑,脸孔上的线条柔和了一些:“年轻的时候,我与弗朗索瓦是情人。弗朗索瓦,你知道?”

    “密特朗总统?”

    “别人倒是那么叫他的。”

    “哈哈,幸会。”

    她还攥着我的手,不松开。

    “小姐,你吃酸奶,黄桃味的。你尝尝,我可爱吃了。”

    我想把我的手拿回来。

    “我给你看看手相吧,姑娘。相识就是缘分。”

    “我是中国手,你看的是外国线,你不要乱讲。”

    “去巴黎做什么?”

    “见朋友。”

    “不要去。”

    我呆在那里。

    老婆婆松开我的手,看看我:“到了站,就请回去。”

    “我不信。”

    “那就试一试。”

    她喝了酸奶,看看前面的车厢:“查票的来了,我得走了。”

    我其实是个最迷信的人,在国内的时候就总是求着波波帮我卜命,如今在这里不期然遇见法国的半仙,她说这样晦气的话,让我心中不安。

    我叹口气,我去,无非是要见程家阳一面,我想跟他道谢,我想谢他给了我梦寐以求的留学机会。我们不可能还有什么复杂的瓜葛,我对此很清楚。既然这样,事情还会坏到什么地步呢?不过如此了。

    我到了巴黎,正是中午,在地铁里转了一圈,从协和广场上上来,终于找到家阳住的宾馆。

    进门就见用中文和法文书写的横幅:热烈欢迎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代表团莅临。

    好气派。

    我不知自己此时的样子怎样,进门便被笑容可掬的大堂服务经理拦住。

    “小姐是住店还是找人?”

    “我找人。”我说。

    “那请这边来。”

    老外还是笑眯眯的,小声地对我说:“我们这里现正在接待高规格的贵宾,安全方面不得不加强控制,您请原谅,只要通报一下就好。”一面又虚伪地说,“啊,您居然说法语,真是奇迹。”

    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不用查房间号,家阳早就告诉我了,我现在要上去找他,我们约好了,他在等我。可我惯常太顾及别人的面子,我随他去,到了前台,我刚要说话,却注意到旁边的一位在登记的中国女郎。

    女郎的衣着光鲜亮丽,带着成套的路易·威登,流利地用英语说:“您好,我要找中国代表团的程家阳先生,请您通报一下。”

    我低下头,在自己的包里找点什么,留心她说话。

    前台的服务生说:“小姐,程先生在等您。”

    我的手一抖。

    有服务生问我:“小姐,能为您效劳吗?”

    我在这一刻抬起头来,与要离开的女郎打了个照面。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这张脸,这么美丽强悍、神采飞扬的一张脸,我是见过的,我记得她看着家阳胜券在握的微笑。我现在真的糊涂了,家阳在等她?那我呢?

    女郎看着我笑了:“中国人?你好。”

    当然她是不认得我的,我说你好,她已随引路的服务生离开了。她去见等她的家阳。

    我的背包掉在地上。

    宾馆的大堂,天南海北的富人川流不息,春风满面的侍应迎来送往,只有我自己,孤身一人。

    此处于我,是冰冷的空城。

    程家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