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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拂弯唇甜笑,牵起他的手就要往楼下走。

    宁寻歌身形板正,脊背挺直稳稳站立在原地,屹然不动。

    宁拂抬起脚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踏地扑腾,压根迈不动步子。他偏过头,眼神以示疑惑。

    被弟弟逗笑,宁寻歌嘴角上扬,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哥哥临时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

    宁拂当即乖答:“那拂儿陪哥哥一起。”

    半秒钟的空隙里,宁寻歌和527对视一眼。

    “霍修斯”本不该和宁拂存在牵扯,至少在限定的剧情里,他不能和宁拂有过多的接触见面,同样不能横插一脚,干涉节目进程。

    最多只被允许不远不近陪在宁拂身边,这也是他能接受的最大限度的忍让。

    “不用。”宁寻歌目光放软,温言拒绝。

    宁拂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并没有细想。

    哥哥自小舞刀弄枪,在兵营里摸爬滚打,向来不喜欢灯红酒绿。

    宁寻歌反手握住弟弟的掌心,稍加用力握了一下很快松开。

    “去吧,船上很安全。哥哥在你身后,你回头就能看到。”宁寻歌停顿片刻,正色补充道:“不准喝酒。”

    宁拂把叮当猫抱紧,抵在颈窝边歪头蹭蹭,动作自有一份娇憨,像只真正的小猫。

    “好哦,拂儿去看看舞会好不好玩,不好玩就回来陪哥哥。”

    顺阶而下,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认宁寻歌还在不在。

    天花板顶坠着七彩的晶亮小电灯,场地开阔的舞池被做成一艘轮船的形状。层叠的光影交织碰撞,地面漫起薄薄一层的烟雾。

    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厅里除了几位来回走动摆餐的侍应生,就只有宁拂零丁孤单的身影。

    他有一些饿,于是走到角落里的小吧台边坐下,吃掉了小蛋糕上的两颗樱桃,然后和527大眼瞪小眼。

    宁拂舔舔唇,“宝宝。”

    527暗自嘶气,有点吃不消,“宝宝,辈分错了。你才是宝宝!”

    宁拂戳戳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大白肚皮,义正言辞,“不许犟,你是我生出来的。”

    527脑袋飘忽,肚皮上的杂毛跟着蹭地染红,不说话了。

    猫猫还会变色耶,好可爱哦。不愧是水水生出来的宝贝。

    宁拂水润的眼睛张圆,看得稀奇,他还想和宝贝小猫继续聊天,正好不远处的一位侍应生端着银盘往这边走过来。

    他轻轻遮住527的嘴巴,怕它一开口会吓到别人。

    侍应生走近,高脚杯里的液体澄澈粉嫩,透过晶莹剔透的玻璃,看起来异常漂亮。

    “请享用。”

    宁拂姿态乖顺,认真摆手,“谢谢你,不过我还小。家里哥哥叮嘱过,不能在外面喝酒。”

    他清澈的目光布满诚挚,还带着点儿喝不了酒的惋惜情绪,脸蛋比橱窗里的洋娃娃还精致漂亮,不知道有多可爱。

    年轻的侍应生艰难移开视线,微红着脸向他解释,“这不是酒,这是……啵啵桃桃樱花乌龙。”后厨专门给宁拂特制的饮料。

    桃子和樱花的清甜香气扑鼻,宁拂再三确认,这才端起接过的酒杯,抿了一小口。

    好甜。

    喝完半杯果饮,他软绵的耳垂肉开始一点点泛红。

    527趴在宁拂的肩头,适时出声,“宝宝累不累,头晕不晕呀,现在感觉怎么样。”

    宁拂摇摇头,“不累。”

    只是喝了一杯果茶的功夫,再抬头看,四周环境安静得出奇,连刚才还能看见的几名侍应生也都陆续不见踪影。

    “但是不好玩……”

    失落似原野在心房蔓延,宁拂想起觉寒应该也在这条轮船上,起身喃喃,“我想去找觉寒。”

    527下意识阻止,“我在这里陪你呢宝宝,怎么去找别的男人!”

    宁拂:“你先不要说话。”

    可怜的527一秒失去声带,脑袋耷拉趴在他单薄的肩上,看起来像一只缝在衣服布料上的普通玩偶。

    不知哪来的微风轻呼呼吹着,上方垂挂下来的帷幔拖地摇曳,越往里走越是昏暗,厅内最大的水晶宫灯关闭,只有墙壁四周的灯带射出微弱的模糊的光晕。

    宁拂仿佛进入什么迷宫一样失去方向,他感到害怕,嗓音极轻极软,低声呼喊觉寒的名字。

    帷幔拂在他脸侧,宁拂伸手撩开,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个磕绊,膝盖发软向前倒去,跌入一个温度略显冰冷的怀抱。

    “小心。”是觉寒的声音。

    宁拂紧紧攀住一双胳膊,绷直的脚尖踩在他工整的西装裤上。

    觉寒问:“能站起来吗?”

    宁拂慢吞吞抬眸,撞进一双暗潭般沉寂的眼睛里,里面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再看又是空无一物。

    相顾无言,他眼眶蓦地有些湿润,突然委屈道:“可以,但是水水不想站,你抱抱我。”

    四肢发麻,他半点也不想动,觉寒怎么能让他自己站起来呢。

    预备说出来的话悉数咽回嗓子里,觉寒闭了嘴。他俯身揽住宁拂纤细的腰,将人托起抱进自己怀里。

    宁拂脑袋贴在他肩侧,稍微一想想就委屈得不得了,眼泪颗颗滚下来。

    他安静哭了一会儿,又乖乖巧巧地抽出觉寒胸前西装口袋里叠好的小方巾,替自己擦眼泪。酝酿一番,难过地说:“我找了你好久,脚都走酸了,差点摔倒,你还要我自己站起来。”

    觉寒低眉垂眼,不着痕迹在他柔软的发顶落下一吻。

    “是我不好,不哭了。”

    “你知道就好。”宁拂哼哼唧唧,觉寒哄够了才收回眼泪阀门开关。

    视线不由自主往上,他盯住觉寒俊朗的下颌轮廓,忽然开口要求,“头再低一点。”

    觉寒低下身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宁拂侧过脸,朝他亲过来。

    依赖的、明快的脸颊吻。

    柔软香甜的触感亲密贴近,觉寒僵了僵,目光沉沉看他。

    宁拂环住他的脖子,双腿在空中打着晃儿,“我以后只能找你一个人亲亲了,所以你要多多补偿我。”

    觉寒掌心起了一层薄汗,他捻了捻指尖,忽然轻笑开。

    怎么能这么乖啊。

    “好,补偿我们水水。”

    宁拂只觉眼前黑影一晃,觉寒的脑袋朝他压过来,然后在这个被帷幔遮住的空间里被补偿了个够。

    谁料,亲密的缠绵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

    “宁拂!!”

    “水水妹妹!好久不见!”

    伴随几道惊喜的声响,舞厅中央的璀璨宫灯猝不及防亮起,帷幔被强力扯开,喷雾彩带在空中纷飞。

    白炽的光线照亮了厅内每一处角落,舞会主角宁拂的身影也清晰暴露在空气中。

    工作人员卡着嗓子说完「惊不惊喜」,旋即尴尬息声。

    现场众人齐齐陷入静默。

    宁拂还欢快挂在觉寒身上,扑棱在他脸上啾啾啾地一下一下亲着。

    好像有人在说话?

    诶?灯怎么亮了?

    动作停下来,宁拂呆呆地挪开嘴巴,和围了自己一圈的围观群众尴尬对视,恍惚中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揉揉眼睛再睁开,那些人还在!

    刘司导演干巴巴地朝他笑着,陈冬至惊得合不拢嘴,瞪着眼望过来,步寻歌面色五味杂陈……还有给过自己糖果的摄影大哥和温柔的场记姐姐,各个表情耐人寻味。

    现场气氛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空气中蔓延着各种酸味、甜味、苦味。

    宁拂缓缓凝固成一尊雕像,被吻得水光潋滟的粉唇微张,懵了。

    觉寒看上去倒是半点没被吓到,他摩挲着掌下细嫩的脸颊,问:“还要继续?”

    “不不不要了。”宁拂呜咽一声,整个人害羞得快要冒烟,连忙挣扎着要下来。

    陈冬至终于合起惊大的嘴巴,气得扔掉拉花彩带,撸起衣袖几个箭步奔过来,伸手接过宁拂。他瞪一眼觉寒,转头咬牙切齿,“妹妹在做什么?”

    “冬至弟弟!”

    懵然过后,宁拂第一反应是开心。

    “是冬至弟弟。”他欢欣重复一遍,扭扭身子从陈冬至胳膊上滑下来,踮起脚想拥抱一下他,手臂伸到一半又缩回去。

    陈冬至脸色更黑,挑眉道:“干嘛,不认识我了?”

    “认识,但是水水现在是觉寒一个人的,不能随便抱别人。”宁拂耐心解释,学以致用,把从沈烙那里学会的道理传授给弟弟。

    谁知道陈冬至听完脸色更臭了。宁拂背过手去,不由噘噘嘴,脾气好臭的弟弟哦,一点都不乖,不好哄。

    “你是谁的?妹妹再说一遍,我好像没听清。”

    宁拂仰起脖颈,脆生生重复,“觉寒的!”

    草。

    陈冬至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宁拂回神,环顾一圈,略带腼腆地问,“弟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节目组的人都来了呀。”

    刘司走过来,干咳几声意图缓解尴尬,“宁拂,好久不见,大家都很想你。正好霍先生邀请我们过来陪你玩几天。”

    哥哥请的?

    哥哥不是不喜欢他录制的节目吗,怎么会主动请刘司导演过来。宁拂脑袋迷糊,总觉得有哪里想不通的地方。

    其余人此时也都整理好表情,七嘴八舌跟着附和,“啊对对对。是这样,我们都很想你,只是想让你开心。”

    宁拂掰弄着手指头,他转过身,没找到想见的那道身影,怔忪喃喃,“觉寒呢。”觉寒去哪里了。

    正当气氛开始有些乱哄哄,灯光忽地暗下来,舒缓的钢琴音倾泻流出。

    宁拂想去找觉寒,还没走几步就被陈冬至拉到舞池,“水水妹妹,一起跳个舞吧,我教你。”

    “可是我想跟觉寒跳舞。”宁拂诚实回答。

    提到觉寒陈冬至就要炸,他当即跳脚,扭曲的面色上写着“妹妹你清醒一点!”

    “觉寒有什么好,他刚刚都丢下你走了。难道我的新发色不好看吗?”

    宁拂注意力被转移,视线不由瞟向他的头发。冬至弟弟的头发相比之前减短了一些,这一回染得是冷调雾霾蓝,他眼睛亮了亮,肯定道:“好看。”

    陈冬至满意颔首,他握住宁拂的手腕,正要说什么,步寻歌款款走上前,打断二人谈话。

    “宁拂,我的脸不好看吗?”

    见到怀念已久的这张脸,宁拂眼光更亮,自然是使劲点头。

    “好看!”自家皇兄的容颜当然是天下无敌好看!

    陈冬至怒目而视,“师兄。”

    两人一左一右向他做出邀请的姿势,异口同声问道:“谁更好看?”

    毫不犹豫,宁拂将手放进步寻歌的掌心,答案不言而喻。临走之前,他不忘拍了拍陈冬至的肩膀,数落弟弟脾气要改,“乖一点。”

    宁拂不会跳舞,步寻歌极耐心教他怎样摆动作。

    他眉眼谦和,掌心扣住宁拂的腰肢,忽然开口,“我很想你。”

    宁拂盯着自己的脚步,偶尔抬起头专注看一眼步寻歌的脸,“有很多人想我。”这句话他今天已经听过好多遍。

    “你瘦了一点。”

    顶着皇兄的相貌,又对自己说出这样温柔关切的话语,宁拂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展露依赖,他悄悄叫了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