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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言辞激烈,目光如刀剜着闻律。

  沈俏秀眉紧凝,被闻律不着痕迹护在身后。男人单手抄着袋,俊美的脸庞气势不怒自威:"我的儿子我怎么管教,与你何干?"

  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里响起,空气仿佛都陷入了凝固。

  闻老太太脸色难看至极,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闻森眸色骤沉,喊了声妈,便连忙扶着闻老太太,生怕她会被闻律气出个好歹,旋即便薄怒训斥闻律:"阿律,你怎么跟母亲说话的?她也是关心星星。"

  闻老太太捧着心口的位置,薄怒道:"闻律,你非要把星星带在身边,你就这么对待星星的?你要是不会照顾星星,就让我来带!省的你作践他!"

  "我看你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成熟男人的气场不怒自威,尤其是闻律这种混迹于商场多年的掌权者,身上本就有种令人发怵的气势。他面无表情的俯视着眼前的老太太,漆黑如墨的眼瞳从闻星河身上掠过:"我怎么管教他?老太太,你怎么不好好问问,你的儿子,是怎么纵容管教我儿子的!"

  冷漠的声音落下,饶是闻老太太也不由隐隐发怵。那张养尊处优的脸庞绷紧,肌肉隐隐的都在跳动:"你、你什么意思?少往阿森身上泼……"

  闻律面无表情,冷声打断他:"闻星河不过十六,如果不是你的宝贝儿子送他跑车,带他流连于下三九流的地方。他能闯出这么多祸,能隔三差五往医院跑?"

  闻森眼底阴沉:"闻律。"

  提及这些,闻星河不禁心虚:"爸……"

  "闭嘴!"闻律喝断面色苍白,欲图反驳辩解的闻星河。

  他侧过肩膀,凤眸沉沉的盯着闻老太太:"我的儿子怎么管教是我的事,无须旁人插手。老太太,管教人之前,还请好好看看你自己教出来的儿子是什么德性!"

  "闻律,你放肆!"

  闻老太太喝了一句,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抄起手里的拐杖就要砸向闻律,被男人轻而易举握住。

  闻律气势从容不迫,勾起的薄唇凉薄森冷,缓缓吐出的话,掷地有声:"张弛,送客!"

  直白的逐客令,半分面子也不曾给。

  "你!"闻老太太面色铁青,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手捧着心脏,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一般。

  闻森急声道:"妈,你没事吧?你冷静点,别激动。"节骨分明的大手一边给闻老太太顺气,扭头愤怒的看向闻律,咬牙切齿:"闻律,你就这么跟母亲说话的?你别太过分了。"

  闻律俊脸如同覆盖了一层寒冰,冷酷道:"再不走,我还有更过分的。"

  闻森一凛,对上他冷酷的黑眸,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更清楚,闻律并非是在开玩笑。

  张弛见状忙不迭上前对老太太跟闻森说道:"老夫人,大爷,小少爷还伤着需要休息,你们先回去吧。"说着,半请半撵将二人请出病房。

  闻老太太铁青着脸,仿佛难以相信闻律竟然真敢赶他们走:"闻律,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赶我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你……!"

  声音断断续续被隔绝在门外,章管家见这一幕,跟闻律示意来一句,也跟着到外面帮张弛的忙,以免他应付不了老太太跟闻森。

  霎时间,偌大的病房就只剩下闻律父子跟沈俏三人。

  闻星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呆呆的坐在病床里,捏紧着的拳头轻轻颤抖,似乎被刚刚那一幕给吓到了。

  "这就是你搬来的救兵?"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落在耳畔,闻星河浑身一抖,这才从刚刚的那一幕中缓过神,下意识反驳:"不是!"

  对上男人深邃如海的凤眸,闻星河吞咽了一小口唾沫,不甘的辩解:"我没有告诉大伯跟奶奶,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这种事情,于闻星河这少年来说,怎么敢跟长辈说。

  尤其是在得知自己父亲跟他们不和的情况下。

  就算平时闻星河也是偷偷摸摸跟闻森来往的,不敢让闻律知道,更别说是现在。

  半响没有听到闻律吭声,闻星河涨红着脸,不由自主的拔高了音贝,急声解释:"爸,我真的没有!"

  虽然闻律现在本已经就在气头上,闻星河也不怕他惩罚自己。但潜意识里的情绪,他不希望闻律误会,他找闻老太太跟闻森告状。

  被闻律护在身后,如同隐形人一般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的沈俏缓过神,拉着他修长节骨分明的手指唤了声:"闻叔叔。"

  闻律瞧了她一眼,冷峻的脸庞似才缓和了一分。

  他牵着沈俏的手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男人长腿交叠,睥睨着少年:"为什么跟人打架。"

  见少年低着头默不吭声,不知道正想着什么,闻律声音沉了分:"说话!"冷冽的声线,犹如千年寒冰般冷冽震慑。

  命令着他开口坦白。

  闻星河喉结发紧。硬邦邦的吐出四个字:"没有原因。"

  "闻星河。"

  "我跟人打架需要原因吗?"

  闻星河轻嗤了一声,紧紧攥着拳头,脑中全都是刚才闻律对自己亲奶奶亲大伯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那些人一句句的赤果不堪的羞辱,闻星河哽着声:"反正我就是跟人打架了,你要打要骂要罚都随便你。你要是嫌我丢人,你把我赶出去不就行了吗?你惺惺作态给谁看!"

  "闻星河,你胡说什么!"沈俏见闻律脸色沉了下来,怕父子俩矛盾爆发会越闹越难看,沈俏抢在他开口之前呵斥道:"你爸是关心你,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打你骂你罚你赶你了?你这么伤他心干什么?你打架就是不对,他只是问你原因而已。闻星河,赶紧跟你爸爸道歉。"

  闻星河眼神凶狠的瞪着沈俏,可目光触及闻律的时候,他又下意识的发怂,不甘的正要嘲讽沈俏的时候,沈俏也狠狠瞪他,示意他不想死就闭嘴。

  "闻叔叔,这里还是医院,闻星河还受着伤,等回家再说吧。"沈俏目光恳请。

  父子俩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沈俏实在不想再看到他们关系又更恶劣。

  医生前不久才叮嘱过,沈俏情绪不能有太大的起伏,眼下这个情况,闻律暂时把怒意压下:"闻星河,再有下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回家就去祠堂面壁思过,没我的命令,不许出去!"

  说完,闻律看也没看那少年,牵着沈俏的手就出病房。

  沈俏拧了拧秀眉,原本还想再劝,到底也没再开口,先跟闻律离开。

  等回到车上,沈俏才说:"闻叔叔,你别生气了。"她牵着闻律的手:"闻星河虽然叛逆,但也不会无缘无故跟人打架,这里面肯定有其他原因,你先消消气,回头问清楚再说好不好?"

  "小俏。"

  "你就算不为了闻星河,你也当为了我好吗?"

  小女人一脸乖巧,为自己着想,闻律也不好驳了她。瞧着她被冻红的五官,闻律长指掐了掐她脸蛋的软肉:"你角色进入倒是快。"

  沈俏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闻律便伏在她的耳畔,吐气如兰道:"还没进门,就知道护崽了。"

  "……"沈俏适才反应过来,她进入后妈的角色:"闻律,我这是在跟你说正经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调侃揶揄她!

  闻律低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就不正经了?我是欣慰,他小子有福气,摊上你这么好的后妈。"

  沈俏撇嘴,呼口气后,闷闷的说道:"你既知道我是后妈。你就要多为我着想。你对他不好,他就会怨我,觉得是我吹了枕边风,你才对他不好的。你心疼我,你就跟他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是凶人。他都这么大了,再怎么样都是你儿子,你又不能把他塞回肚子里。"

  "好,都听你的。"男人缓了缓嗓音,轻笑着答应。

  沈俏这才满意。

  "刚吓到了?"

  沈俏怔了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刚闻森跟闻老太太的事,她睁着杏眸还没吭声,闻律轻垂的长睫投出一片阴影,冷不丁解释道:"她不是我亲生母亲,我是私生子。"

  稍垂的面容,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这事早前沈俏就已经从江宇口中听说过,彼时听男人跟自己坦诚,她倒也没有多少意外,只是心疼的牵住闻律的手,两手握住捧在跟前,漂亮的眼眸盈盈的看着他:"她们以前是不是都欺负你啊?"

  闻律闻言仲怔了下,轻笑:"瞎想什么?"

  见她咬着贝齿闷不吭声,闻律掐她脸蛋,薄唇轻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饶有兴致道:"我像是被欺负的?"

  沈俏道:"现在看着而不像,但从前可不好说。"末了,沈俏又补充了一句:"电视都那么演的。"

  "也是。"闻律食指曲弯着轻触沈俏的鼻翼:"可不是每个后妈,都有闻太太这菩萨心肠。"

  沈俏嗔了他一眼。

  闻律便驱车跟沈俏回半山别墅。

  闻星河受的是皮肉伤,没有危及要害,自然也没有住院的必要。

  闻律跟沈俏前脚刚走,后脚章管家就缴清费用,办了出院手续,就跟闻星河回半山别墅。

  这边相安无事,那边闻老太太被闻律直接赶回来,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气的险些没有直接昏过去。

  一回到老宅,她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杯就砸在了地上,玻璃热茶溅了一地:"闻律这畜牲,作践我的孙子便罢了,竟然还敢赶我?简直欺人太甚。"

  "妈,你先消消气。"闻森皱了皱眉,走到老太太的身边坐下,抬手搭在她肩膀里安抚:"你且再忍忍他,等沈俏把那孩子生下来,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把盛天吐出来。"

  "今天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闻老太太不甘:"阿森,你没看到星星刚才那样子吗?都伤成这样了,闻律不心疼便罢了,还敢凶他。瞧星星怕他都怕成什么样了?可想而知平时他都是怎么对待星星的。他就是恨我们,故意拿星星来作践。这个畜生,当初我就不该让你爸把他接回来,就改让他死在广城算了!"

  闻老太太眼里满是怨怼,恨不得将闻律大卸八块。

  松口答应让闻律这畜牲回闻家,是闻老太太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闻森嘲弄了一下,淡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你上次说,那个沈俏已经被闻律接到半山别墅里了?照我看,星星就是被她气的,才会跟人打架。"

  "妈,我知道你心疼紧张星星,但这事不急。"闻森抬起的手搭在闻老太太的肩膀上,目光笃定道:"一切等沈俏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四目相对,闻老太太双手握着拐杖,闭着眼眸重叹了口气。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下午闻律送沈俏回来后,临时有事就出去了,让沈俏不必等他。

  吃完饭的时候,沈俏没见闻星河出来,问了章管家才知道,闻星河竟然真的是在跪祠堂。

  沈俏皱眉,默了会开口道:"那他不吃饭吗?章管家,您让他先吃饭吧。"

  见章管家面露迟疑。知道他在担心的是什么,沈俏想了想说:"你就说是闻律让他吃饭的。"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闻律要是问起,你就说是我说的。他还伤着,就让他先吃饭吧,有什么事,等他好些再说。"

  沈俏虽然不喜欢闻星河,但对于闻星河这个年纪,还缺爱的小孩,光体罚未必有用。

  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反而养成了他皮糙肉厚,不怕死的性格。

  章管家也不忍心闻星河受伤跪祠堂,尤其是现在天寒地冻的。祠堂里又没有暖气,跪久了可吃不消。不过他一个管家,人言轻微,做不得闻律的主。

  这会有了沈俏开口,他连忙点头,便去赶往祠堂。

  闻星河虽然有些不信闻律会这么轻易就饶了他,但他也不是真的喜欢受虐。

  得了话茬,不情不愿,也从祠堂里出来。

  到客餐厅里,看到正在用餐的沈俏,闻星河脸色变了又变,直愣愣的杵在那一动不动。

  章管家偏身回头:"少爷?"

  "我不饿,先不吃了。"闻星河冷声说完,转身要走的时候。沈俏却突然出声喝了一句:"站住。"

  突兀响起的声音,闻星河不由愣住,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沈俏,似乎不敢相信沈俏这狐狸精,竟然又胆子命令他。

  他气哼道:"怎么?闻律不在,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你算什么东西啊,竟然敢命令我?!"

  "坐下来吃饭。"沈俏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闻星河,身体可是你自己的。你跟我赌气还是跟闻律赌气都好,气坏了身体,可没人心疼你。"

  "你!"

  "不是讨厌我吗?不把身体养好,反而因为置气把自己的身体给折腾坏了,你拿什么跟我斗啊?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就不怕我这狐狸精,跟你爸吹耳边风,让他彻底厌恶你啊?你要真的是聪明人,就坐下来好好吃饭。不然将来你自己把自己搞垮了,我一举生个儿子,可就没你什么事了。"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冷不丁戳在闻星河的心窝里。他狠狠抿着嘴唇,脸色难看了不止一个色。他阴恻恻的盯着沈俏一会,才咬牙切齿般才在角落的位置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