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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掘突看着卫侯,言辞恳切地说道:“当今乱世,二日当空,天子之位,难辨真伪。昔日国人暴动,赖诸姬相商,方才度过难关。依寡人之见,今日之势,可比当时。此外,卫侯年事已高,欲早定周召之传承。而依勤王之盟誓,周召当由诸姬公推,方可呈天子认定。”

    说到这儿,掘突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寡人提议,明年此时,遍邀天下姬姓诸侯,会于东都洛邑,共商天子、周召之事。”

    “甚好甚好,此议甚好。”申侯现在已是掘突的同谋,一见女婿眼神示意,立马带头出来捧场。他的外孙姬宜臼也心领神会,表示这个安排十分妥当。

    芮伯对此没有心理准备。他想了想,若能达成此议,主办的和会也算有个相对体面的收场,自己便能摆脱东道主的尴尬。于是,他也积极响应起来。

    姬余臣本来已经自认弃子一个,听了这话似乎看到了峰回路转。就算明年他当不上天子,也比现在被人出卖强。所以他也表态附议。

    转了一圈,最后又轮到卫侯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七上八下。如今的掘突,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一再抛出意料之外的招数,怎能不令老头儿左支右绌?他思前想后,看不出这方案对卫国有什么直接不利,也一时拿不出更好的替代方案,只好摆出高姿态,跟着大家夸赞郑伯深明大义。

    掘突正准备继续利用舆论之势,当众压卫侯退兵。老狐狸一眼识破,立即高举酒爵,大声倡议道:“郑伯赢取美人,是为立家,又计安天下,是为立业。真是三十而立的才俊那,当为天下年青人的表率!寡人与诸公在此敬您一杯。”

    说罢,卫侯便一饮而尽,掘突只好跟进。老头儿趁机继续搅混水:“郑伯的新夫人向来以能歌善舞而闻名。寡人适才听礼官说,她今日特地准备了一首《猗嗟》。这等应景的节目,此时不上,更待何时?”于是,便招呼礼乐齐鸣,众人又开始觥筹交错起来。

    掘突无奈,也不好硬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只好凑过去对老头儿说:“卫侯阿卫侯,寡人已这般仁至义尽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给个面子退军吧。”

    “您只管洞房享福吧,寡人自有分寸。”老狐狸冲着他一脸坏笑。掘突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季姜已经上场,只好退回座位去了。

    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娈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这首诗中,皆是夸赞英俊射手箭术高明之词。从季姜的口中唱出,自然别有一番用意。载歌载舞的她,目光时时在夫君身上流转。奈何掘突念着退军之事,颇有些心不在焉,让美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接下来的环节中,掘突再没有找到机会逼老狐狸承诺退兵。随着落日渐渐西斜,宴会曲终人散,他只好很不爽地送走了宾客。

    老头儿那句“自有分寸”到底是什么意思,掘突也拿捏不准。实在不愿被动等待的他,叫司间立即派人牢牢盯着卫侯的驿馆。他也没心思入那洞房,竟然把季姜丢在内室,自己就这么一直在后庭踱来踱去。

    如此耗到半夜,司间才匆匆赶来。

    “有发现了?”

    弦轲摇摇头:“自卫侯傍晚归府,臣即派人守在四周,始终不见有人出来。此时已是深夜,驿馆已全部熄灯,看来卫侯肯定没有发出撤兵的命令。”

    “老狐狸又骗我!”掘突怒了。

    “君上莫急,或许明天就有消息了。今天是您大婚的日子,就先放一放吧。”

    “寡人怎能不急?”掘突直跺脚,“费这么大力气结婚不就为了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