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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乐慈和莘宁歇息的马车内,陈设不如乔锦之的那辆,蜡烛燃尽后,一切都黑漆漆的。

    莘宁睡在软榻的里边,她的呼吸平稳,显然是熟睡了。

    谢乐慈平躺在莘宁的身旁,毫无困意。

    她担心谢思尧,若是不亲眼去看看,今晚是睡不着的。

    好在马车内杂物不多,谢乐慈摸索着出路,蹑手蹑脚地下了马车,借着月光的光泽往前走。

    但听“啪”的一声,谢乐慈猛地屏住呼吸,加快脚步找到谢思尧歇息的马车。

    蜡烛微弱的光芒斜斜地照着躺在木板上的少年,他的眼神涣散,两只手沾满了血,只见方才发出声响的花瓶碎片扎在他的手心。

    “尧儿,花瓶是你打碎的吗?”谢乐慈拨出碎片,扶谢思尧站起来,“先上榻。”

    突然,谢思尧握紧谢乐慈的手,问道:“阿姐,你知晓我中了蛊毒,是么?”

    谢乐慈一时失神,这些日子谢思尧虽是偶尔会犯病,可从来不知道蛊毒的事情。

    莫非是……记忆恢复了?

    谢思尧做了一场浑浑噩噩的梦,梦中有万人拥戴他,可也有不少人想要他死。

    梦里的他仿佛是一个任凭摆布的提线木偶,不停地征战讨伐,金戈铁马的画面永远在上演,他却不知究竟是在为谁而战。

    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仿佛不属于他的。

    若是这副身体不属于他,又会是谁的?

    谢思尧头痛欲裂,暴戾的、不堪的、可怖的他,又中了无药可解的蛊毒。

    若这般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只会连累阿姐。

    谢思尧失去了耐心,他抬起谢乐慈的下巴,说道:“阿姐,回答我。”

    少年的手指犹如那天雨夜冰凉刺骨,他的力气并不大,仅为急于寻求一个答案。

    谢乐慈动作轻柔地用手背抚摸谢思尧的后背,安慰道:“尧儿的脉象虽然跟常人不同,可你的体质比普通人还要好。”

    “等你的箭伤好了,我们就到大梁了,那里的食物有很多,尧儿不想吃吗?”

    谢思尧松开手,忍着头部的阵痛,问道:“阿姐,你会骗我吗?”

    “我对天发誓,保证,绝对以及肯定,不会骗尧儿。”谢乐慈认真地说道。

    谢乐慈的背脊靠在车窗前,冷风吹过,凉意袭人。

    谢思尧没了回应,他耗尽了力气,不堪地倒在谢乐慈的身上。

    他环着谢乐慈的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阿姐,你离那个人远一些。”

    如同冰块的身体,紧挨着谢乐慈,占有欲极强的说道:“我讨厌他。”

    翌日辰时,乔锦之听奴仆说谢姑娘的弟弟生了重病,匆忙带着胡医赶去。

    戴着斗笠,穿一身白布棉麻衣衫的老翁握着谢思尧的手,两条细长的白胡须翘起,神色凝重地说道:“这孩子的命硬啊,起码能够再活个一年半载。”

    老翁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谢乐慈微微蹙眉,问道:“阿翁是哪里出来的胡医?师承何门?可曾救过人?可会诊脉?”

    老翁胡子一吹,瞪着木鱼似的眼睛,问道:“姑娘怕是没有听说过天下四大胡医伯弥吧?凡是经他之手的病人,都能起死回生。”

    莘宁踩着木板走到软榻前,指着老翁的红鼻子说道:“你若是这什么四大胡医,倒是把傻小子给救醒啊?又是说人命硬,又说他活不过一年半载,怎么?你老人家还会算命?”

    老翁的红鼻子像霜打了一般,声名鹊起的胡医伯弥在匈奴无人不敢尊敬,接连让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数落,个中滋味可想而知。

    只是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体异于常人,又有出自西域的蛊毒作祟,况且有人替他调理,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伯弥转身摸了把胡须,世子吩咐过他,要他尽力留下少年的命。

    “阿翁,你直说,尧儿还有救吗?”谢乐慈平稳了情绪,问道,“尧儿年纪尚小,以前他常常生病,万幸的是每次都熬过去了,这次真的没办法救他吗?”

    她想,若这位阿翁当真是所谓的天下四大胡医,应该会看出尧儿体内的蛊毒。

    站在老翁身侧的乔锦之开口说道:“伯弥,别卖关子了。”

    伯弥摘下斗笠,从松垮的衣衫间掏出一包用羊皮装着的银针,他用针刮了刮长着老茧的手,中气十足地说,“给老夫备一盆滚烫的热水,记着,烧开立刻端来,除了这孩子的阿姐能留在这儿,其余都给老夫去车外等着。”

    乔锦之当即吩咐奴仆去烧水,莘宁此时抚慰了谢乐慈几句,便跟着乔锦之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