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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匈奴驻扎在边塞的军营雀喧鸠聚,受伤的士兵躺在硬邦邦的石块上,喘息声一阵接一阵。

    月光惨白,寒风吹散熄灭的火堆,远方不时传来野狼的呼啸。

    身形健硕的男子举着火把,将一碗热酒浇在野草丛边,眼露凶光地盯着紧闭的营帐,冷声说道:“等那大梁人出来,本将便要替今日受伤的弟兄们报仇。”

    “呼延将军,您消消气。”站在男子身后的士兵苦口婆心地劝道,“世子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人不过是个小喽啰,还不够弟兄们塞牙缝呢,将军且再忍忍,日后报仇的机会还有很多。”

    呼延启不耐地咬了咬后槽牙,说道:“世子是读书读昏了脑袋!什么小不忍大不忍,上了战场,就要抡起大刀砍杀敌人。”

    士兵不敢再应声,他接过呼延启递来的火把,心里不禁犯嘀咕:呼延将军的脾气躁,根本听不进去旁人的话,也只有世子在的时候,呼延将军的戾气才会稍微少一点。

    过了今夜,便是匈奴与大梁交战的第三天。

    然而,目前的局势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呼延启阔步迈进营帐,和帐内的统领和副将商议着明日该从何处进攻,不知怎么的,这几人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

    “呼延将军,咱们急也没用,你说那大梁的将军莫非是开了天眼?竟把咱们要下脚的地方都猜到了。”

    “将军,若总是听世子的命令,这仗打不下去的,明明是咱们开的战,但怎就如此憋屈?大梁今日踢一脚、明日踩一脚的,是把咱们当做野猫来逗呢,世子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也看出来了。”

    “你们两个混账,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世子没准儿是觉得大梁给咱们设了陷阱,难道非要不顾一切地领着弟兄们上赶着送命,才能打胜仗吗?”

    “兰统领,你才是混账东西。跟着世子读过几本书,这会儿在那装聪明,就以为弟兄们忘了你以前瞧见野狼就晕倒的场面了?”

    “你……你胡说八道。”

    “够了。”呼延启听得眼里直冒火,额角的青筋暴起,“你们有吵架的闲工夫,还不如先想想怎么劝说世子,让他速战速决。”

    话罢,帐内瞬间寂静无声,众人像哑巴似的面面相觑。

    世子下过的命令,从来不会改口。

    饶是他们想破了脑袋,说千般好话,也劝不动世子的。

    少顷,呼延启烦闷地走出营帐,刺骨的冷风吹打着他身上的盔甲,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眯着眼睛,一步一步地逼近左手边的营帐,神情自然地推了推守夜的士兵,说道:“你去休息,本将军先替你守着。”

    “……多谢呼延将军。”士兵迷迷糊糊地应下,他心想着呼延将军是来找世子,于是添了一句,“将军,世子还没有谈完事情。”

    呼延启拍了一下士兵的肩膀,笑道:“本将知道。”

    士兵满头雾水地退了下去。

    呼延启鬼鬼祟祟地竖起耳朵,他站在帘布前,模糊地听到少年温润的嗓音:“世子的手段很高明,不仅凭借一己之力拉拢了西域,又能让外面那些精兵臣服于你。”

    “世子最有资格做匈奴未来的尊王——”

    呼延启的面色顿时一变,不再顾及世子立下的破规矩,他悄悄地把帘子掀开一条缝,试图看清楚少年的面容。

    可惜少年背对着他。

    忽然,一道锋利的目光扫视过来,呼延启讪讪地放下帘子,低声咒骂了几句。

    ……

    乔锦之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讪笑道:“说来惭愧,乔某只是运气好一点罢了,轮手段,乔某远不及陛下。”

    他的耐心所剩无几,手指无意地摩挲着案上的令牌,“陛下今日以这副打扮闯进我的营帐,好声好气地奉承我,让旁人看来,陛下倒是像个弃大梁于不顾的叛徒。不过本世子不会蠢到认为陛下是来投奔我的。”

    “陛下不妨直接一些,本世子的耐心不多了。”

    少年身穿玄衣长袍,银冠束墨发,眼底波澜不惊,丝毫看不出是刚从杀戮中走出来的人。

    “世子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少年笑着说,“朕觉得世子只有三分胜算。”

    乔锦之目空一切地走到少年的身前,双手抱臂,语气遗憾:“三分的胜算,未免太少了。”

    “不过三分也够了,如今陛下自投罗网,这场仗恐怕很快就要结束。”

    周策满不在乎地摊开手:“朕来之前已经吩咐过军营,若朕在世子这里出了事,只管把那十几门火炮用完便是。”

    乔锦之不露声色地问:“你究竟意欲何为?”

    “为了与世子相谈讲和。”周策的眼神真挚,不疾不徐地说,“即便世子觉得三分的胜算也足够,可大梁的江山,不是两三天方可攻下的。若没有充足的兵力和粮草,匈奴只会再次受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