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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祖母还记得爹爹喜欢吃蒸栗粉糕,不喜欢喝白茶。”

    谢乐慈停下揉肩的动作,小声说道:“爹爹,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谢廷没好气地笑道:“我和你祖母不一样,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吵嚷着要断绝关系。”

    “爹爹以后会去青州吗?”谢乐慈字斟句酌地说道,“如果祖母见到爹爹,心里也能轻松一些了。”

    在她的记忆中,爹爹很少提及在青州的往事,只偶尔说起表兄的文采越来越好。

    然而每次讲到这儿的时候,爹爹就要端来尘封已久的笔墨纸砚,连着几天都埋头苦写的。

    谢廷撇了撇眉毛,表情苦涩:“你祖母可曾告诉过你,当年为何要和我断绝关系了吗?”

    谢乐慈若有所思地坐在矮凳上,闻着刺鼻的酒香味,说道:“祖母讲的不多,她告诉我是爹爹既不愿意走仕途之路、又不愿意经商,总是要跟她作对。”

    “不错。”谢廷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面色深沉地说,“但爹爹也不是事事都要和你祖母作对,时至今日,其实爹爹从来没有后悔过任何决定,若是当年我听从你祖母的话,像个榆木脑袋似的去娶她想要的儿媳,我恐怕就遇不见你阿娘了。”

    这十几年来,他的面庞遭受风沙的吹打,再也不如年少时细皮嫩肉,双颊变得粗糙,只有眉宇间稍微清俊一点。

    谢廷不是一个古板的父亲,他愿意对自己的孩子敞开心扉地说着在青州的过往。

    他和平常的世家公子相差甚大,若论文采,他算不上太过平庸,也算不上出类拔萃,可若是论骑射,却是数一数二的。

    对此,老夫人只好先放任着谢廷,等到谢廷及冠的这一年,老夫人看他与仕途无缘,便强逼着他从商。

    但谢廷油盐不进的,一心流连于山水之间——今天打猎、明日野炊,根本不回府。

    老夫人哪里看得惯谢廷如此堕落?便自作主张地为他提亲。

    “你祖母生性要强,偏偏我也执拗,越是要将我牢牢锁着,我越要撑破笼子往外飞。”谢廷把酒坛推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所以爹爹从不会强迫着你去学那些无用的东西,在你阿娘和长兄相继去世之后,爹爹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

    谢乐慈捏紧了衣袖,不由自主地想到以前惹爹爹生气的画面,懊恼地咬了咬唇。

    “爹爹,你是北漠最好的阿耶,也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谢廷颇为骄傲地说道:“我的女儿,也是全天下最乖的姑娘。”

    父女俩接着谈心,兵士巡夜的声响传进帐内。

    “乐慈,爹爹方才有句话说错了。”谢廷难得露出后悔的神情,“时至今日,我唯一后悔的决定便是应下匈奴世子的提亲。”

    “我当时真是犯糊涂,竟做出了我一直都不屑的事,倘若你听了爹爹的话,嫁到了匈奴,不知会受到多少苦。”

    谢乐慈摇头说道:“爹爹,你别自责。”

    谢廷感慨良多,十几年前,他的女儿说不清楚一句利索的话,整天跟着他在沙漠。

    转眼间,她却已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五天后,声称是世子妃的护卫驾着两辆马车进了北漠。

    当下正是午时,骄阳高挂,朱红色的马车在这片金光灿烂的沙漠中徐徐前进,几匹骆驼兀自在沙海打转。

    谢乐慈得到消息,便跟着兵士过去。

    护卫被兵士领到谢廷的营帐,莘宁则是跟着谢乐慈。

    北漠的子民有午睡的习惯,各个帐篷都拢紧了帘子。

    莘宁揭开面纱,露出整张娇艳的脸,嘴唇微翘:“阿慈,你们北漠的天气太奇怪了,时冷时热的,还好本公主聪明,带了纱衣,不然就要热死在这儿了。”

    谢乐慈倒了一杯茶,笑问道:“公主怎么会来北漠?”

    莘宁的脸仿佛布满了乌云,她失望地把茶盏推回去,哼道:“为了找阿慈玩,本公主连着赶了两夜的路。”

    “公主误会我的意思了。”谢乐慈温言细语地说,“公主能来,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我觉得公主似乎是因为赌气才会到北漠找我。”

    莘宁的语势减弱:“阿慈,你、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是赌气的。”

    “嗯……”谢乐慈单手托腮,有模有样地分析,“世子和公主燕尔新婚,若不是赌气,为何要连着赶了两夜的路呢?”

    她长长的哦了一声,笑着打趣道:“若不是赌气,想来在公主的心里,我是比世子还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