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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的寒意并不比外边少,窗棂雾蒙蒙的,鎏金浮雕花卉纹琉璃香炉歪倒在案上,还有一小层香灰。

    周怀川站在龙床前,正对着躺在榻上的君王低声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他转身向挎着药箱的许言绍说道:“往后陛下的药膳就由你着手准备。”

    许言绍从容淡定地应道:“微臣记下了。”

    他面上波澜不惊的,内心却如同惊弓之鸟。

    虽然摄政王明显是在帮衬陛下,但是一想到陛下要与冯太后为敌,他这颗心就七上八下的。

    只听魏全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谄媚地笑道:“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少年好像很虚弱,嗓音低沉无力:“儿臣不孝,身体羸弱,无法给太后请安。”

    魏全斜眼望着躺在榻上的君王,随即狐疑地打量着许言绍,这陛下莫不是有通天的本事?不仅悄无声息地回到皇宫,还把草包医官带在身边。

    尽管陛下有莫大的本事,眼下最重要的一点是,陛下不会再听从娘娘的指令了。

    太后娘娘的心血都用来栽培陛下,可是到头来,陛下却恩将仇报,步步相逼,威胁娘娘。

    简直是把娘娘的心伤透了。

    冯太后走近床榻,极其亲切地握着少年的手,笑道:“皇帝是哀家的心头肉,哀家不计较那些。”

    “摄政王、许医官,哀家想跟皇帝说点体己话。”

    她的语气听着强硬,许言绍听后直捏了把冷汗。

    周怀川不动声色地说道:“本王也正好想去瞧一瞧晋业,那便让魏全为本王带路吧。”

    冯太后眉心突跳,手指不自觉地掐着少年的手背。

    待反应过来,她顿时松开少年的手,说道:“魏全,去给摄政王带路。”

    魏全难为情地看着周怀川,摄政王把他支走,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这般想着,望见年轻的君王撑着身子的手,骨节分明。然而转眼间,那双手无力地落了下来。

    陛下的手都不足以撑起身体。

    应该不会伤及太后。

    魏全表情复杂地说道:“奴才遵命。”

    “太后,儿臣不想让许医官出殿。”

    “可哀家要与你说的话,怎能让他听?”

    “儿臣以为,许医官刚正不阿,医术高明,让儿臣顺利脱离危险,即便把重要的国事告诉他,也不会出差错的。”

    冯太后扶着少年坐了起来,心里却冷笑了几声,皇帝还是像以前那般昏庸,有胆量写信来要挟她又如何?始终是成不了气候的东西。

    她体贴地说道:“其实哀家想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太医认为你还需些时日才能恢复神智,哀家在慈宁宫每天都诵读佛经,希望皇帝能平平安安地度过难关。今日侍女来禀报,哀家听到你终于醒了,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一半。”

    “看到你清醒过来,哀家百感交集,今后说什么也不允许你去领兵作战了。”

    少年垂首说道:“儿臣身为天子,应当为黎民百姓挺身而出,岂有做缩头乌龟的道理?”

    冯太后迟疑地盯着周策,在她的记忆中,周策一直都在变化,从当初充满着稚嫩,变为一身戾气,而今的感觉——她倒是有些说不出了。

    冯太后失笑道:“好,皇帝果真是哀家的骄傲。”

    许言绍默默地竖起耳朵,听着冯太后的言辞,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怨不得陛下以前随意受太后的摆布,太后绵里藏针,对陛下说的每句话,都是耐心体贴的,再想想从塞外到青州,太后对陛下赶尽杀绝,真是让人心寒。

    周策抿唇说道:“太后来的时候,见到宋太傅他们了吗?”

    冯太后慢吞吞地说:“哀家方才还与宋太傅说了些话,御道上堆积的雪近乎要淹没侍女的脚,哀家本想让他们早点出宫,但崔御史却说,皇帝要他们在此等候。”

    “思尧可是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周策的眉眼依然低垂着,墨发掩盖了他的侧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儿臣确实有要事和宋太傅他们商议,只不过这件事情跟太后有关,所以儿臣只能让他们先候着。”

    周策忽然抬起眼帘,俊美的脸庞毫无血色,轻笑道:“太后帮儿臣把他们叫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