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许言绍掀开车帘,向马夫说着去普济坊的路线。

    周怀川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轻地吹了一下漂浮着的茶沫。

    直到他把茶饮尽,才将目光放在和少年并肩而坐的姑娘。

    周怀川察觉到少年紧握着她的手,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他想象得要复杂。

    只听许言绍唤她为谢姑娘,看来是跟青州的谢府沾亲带故。

    少年清亮的嗓音将周怀川的思绪拉回:“皇叔,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周怀川的面容毫无波澜,不冷不淡地问道:“谢姑娘的父亲可是在青州做官?”

    “不是。”

    谢乐慈直视着周怀川的目光,应道:“我父亲不在大梁。”

    周怀川点点头,他并不准备干涉周策要选何人为妃或立后,毕竟这三年,朝中大臣没少上奏劝周策充盈后宫。

    部分贵族臣子抱着想要让自家嫡女入宫为妃,争一争皇后的位置。

    可周策的脾气吓退了那些臣子,后宫也常年冷冷清清的。

    现在他难得遇见一个喜欢的姑娘,周怀川作为皇叔,自是不反对。有一就有二,日后朝中大臣也不会为后宫无妃而发愁了。

    许言绍放下车帘,提起茶盏就往嘴里送,那马夫的左耳不灵活,他硬是重复了三遍,说得喉咙干哑,马夫才听清楚。

    他靠着车窗,笑问道:“谢姑娘去药铺要买哪味药材?”

    “玉竹、木兰皮、茯苓。”谢乐慈回想着穆伯父教她的配方,说道,“许医官还知道有哪几味药材治疗脸伤吗?”

    许言绍的兴致高涨,露出一排皓齿,滔滔不绝地说道:“那要看脸的伤势如何,若是脸上起了疤痕,仅仅用三味药材是不够的,若是脸肿破皮起脓包,必须要内服加外敷。”

    “倘若是因为毒气而伤了脸,我建议以毒攻毒——”

    周策托起下巴,叹气道:“阿姐,如果你想让小五公子破相或毁容,就让许医官接着说吧。”

    “……”这句话勾起了谢乐慈在古城的记忆,许医官为了熬制毒药,脸上起了许多红疹子。

    许言绍撇唇,陛下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本在闭目凝神的周怀川蓦地睁开眼,瞧见周策贴在谢乐慈的耳畔在说悄悄话,不由得眉头紧锁。

    适才在茶楼,周策沉着冷静地杀掉潜伏的锦衣卫,英气逼人。

    而现在,周策又是唤谢姑娘为‘阿姐’,又是这般黏她。

    哪里还有君王的样子。

    周怀川面色凝重地揉了揉额头,罢了,归根到底是个尚未加冠的少年,面对心悦之人,难免会不理智。

    ……

    谢府。

    三五个丫鬟轮流端着热水进厢房,等再出来时,那热水却变成了血水。

    老夫人站在榻边,正颜厉色地说道:“你往日在外贪玩,祖母都纵着你,今日你跟市井泼皮斗殴,竟还带着宋奚安,好在那孩子没有受重伤,倘若他受了伤,你让祖母拿什么跟宋府交代?你让祖母还有何颜面去见宋夫人?”

    “你在外惹事逞强,怎的就不把强逞到底?还要你三姐姐瞒着祖母去救你,老身每年花费几百两的银子请护卫守着府邸,也都不是吃白饭的,你三姐姐区区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从泼皮手里救你?”

    谢云柏躺在软榻上,丫鬟正在给他的后背上药。

    他一言不发地把脸埋在枕头下,咬紧牙,忍着后背的酸麻和疼痛。

    谢萤在老夫人身旁劝道:“祖母,您别动气,这次小五知错了,墨松说小五一直护着宋奚安,被挨打的都是小五。”

    老夫人看着谢云柏后背和腰间的伤,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怪自己太过宠溺小五,才让他越发不知天高地厚,总做着不切实际的江湖梦。

    她哽咽道:“如若太后没有封锁金陵,祖母就把小五送回去,让他爹爹好生教养他。”

    “嘶——”谢云柏翻过身,愧疚地说道,“祖母,我知错了,您罚我抄书吧,我不想回金陵。”

    爹爹和娘亲在府里只关心长兄和妹妹,根本无暇顾及他,又或许是压根不喜欢他。

    无论在爹爹眼前表现得千般万般好,爹爹也不会像祖母那样夸他。

    如果娘亲在意他,就不会把他放在青州不闻不问的。

    金陵的日子不好过,谢云柏宁愿一辈子待在青州,也不想回金陵。

    “这两个月,祖母罚你不准踏出府半步,把《道德经》抄十卷。”老夫人语气严肃地说,“等你伤好了,要跟着祖母去宋府登门道歉。”

    “祖母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你,但谢府和宋府一向交好,宋奚安那孩子被吓得不轻,若此事不声不响地过去了,实在有失礼数。小五,祖母希望你从今以后,遇事不要冒尖耍威风,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祖母,我会跟着你去宋府登门道歉,以后不和宋奚安作对,认真跟着夫子读书。”

    谢云柏明白祖母话中的意思,可是他不服气,凭什么宋奚安躲在他身后,到最后,祖母还要他去宋府登门道歉。

    但他不敢惹祖母生气了,他要学会不骄不躁,就像乌衣巷的少侠那般低调又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