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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霜比谢儒小了足有十岁,明面上她还要叫谢儒一声叔叔。

    郑管家没说多余的话,毕竟这其中的关系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三姑娘能不能听懂也是个问题。

    谢乐慈仔细地听着,阿耶很少提及在大梁的家,是以她的耳朵直直的竖起来,生怕听漏了什么。

    “郑管家,这是我阿耶的院子吗?”谢乐慈的脚步停在一座废旧的房屋前,那院中放着练武用的木人桩,墙角边的野草丛生,掉色的红砖裂开缝,可谓是破落不堪。

    郑官家一时没懂三姑娘口中的阿耶是什么意思,但意识到这座房屋是谢廷的,点头应道:“是,老夫人不让奴仆来收拾,所以越发破旧了。”

    延年堂的两个嬷嬷在浇花,她们看见郑管家带着个姑娘,连忙向老夫人禀报。

    老夫人在和四姑娘谢萤喝茶说笑话,一听三姑娘到了,顾不得腰疼,拄着拐往前厅去,谢萤忙不迭地扶着老夫人。

    “祖母,您慢点,三姐姐走得不比您快?您的腰这两日刚有好转,人家郎中都说了,走路莫急,做事莫慌。”

    老夫人苦笑道:“牙尖嘴利,祖母还用你来教训?三姑娘出生我不曾能抱上,如今那逆子在北漠安了家,数十年都不回青州,还要把自己的亲女儿往火坑里推!让我如何不急?”

    谢萤吐了吐舌头,道:“您扶好我,可别再闪了腰。”

    正说着,郑管家已然带着谢乐慈到了前厅。

    谢乐慈见屏风后显现出两道人影,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尧儿教她学会了福身的动作,虽然学的过程有点不顺利,但尧儿说祖母一定会满意的。

    谢萤搀扶着老夫人,总算走到前厅。

    老夫人拄着的拐杖变得颤抖,她白发苍苍,两鬓内陷,昏花的双眼泛泪,定神地盯着谢乐慈。

    比那个混账儿子安静乖巧多了,眼睛生得极好,水灵又干净,皮肤或许是随了她娘亲,白皙细腻。

    谢帆每隔半年或是两三个月去北漠一趟,他时常会在老夫人的身边说着表妹的好,只是相隔甚远,老夫人没法跟着谢帆去北漠。

    老夫人情不自已,把拐杖扔掉,哽咽地说道:“好孩子,来祖母这边。”

    谢乐慈的情绪被祖母牵动着,她福身说:“拜见祖母。”

    老夫人略带惊讶地看着自家孙女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破涕而笑,混账儿子不可能会教孙女这些,大概是儿媳知书达礼,把孙女教导得很好。

    “孩子,起来吧,让祖母离你近一点,好让我看清楚乖孙女的模样。”

    嬷嬷搬来一张圆椅,老夫人和谢乐慈挨着坐。

    四姑娘谢萤不愿坐着,她站在老夫人的身旁,亲昵地挽着祖母的胳膊。

    “你爹爹在北漠过得如何?还有你娘亲——”老夫人说到此处,想起这孩子的娘亲去世许多年,还有那个夭折的孙子,不免又掉泪,“怪你爹爹执拗,非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丢掉仕途,丢掉大好前程不要,倘若他能回心转意,你和你娘亲也不必在北漠吃苦了。”

    谢乐慈从腰间取出丝帕,替祖母擦着眼泪,笑道:“祖母别难过,爹爹在北漠过得很好,他喜欢过自由的日子。”

    她停顿了一下,用大梁的称呼唤阿娘,“娘亲身体不好,但爹爹却想着办法给娘亲买最好的药,至于我,北漠的环境确实不如大梁,但大娘和阿翁常常带我去玩,祖母别看我现在乖巧,其实在北漠没少给爹爹惹祸。”

    老夫人抚摸着谢乐慈的手,叹道:“你爹爹不爱走仕途之路,情愿去那荒无人烟的北漠,现在倒也好,当上了领主。”

    “既是当了领主,就该有责任有担当,亲闺女的婚事定然也要挑选最好的儿郎,可他却怎的挑中了匈奴的世子?”她的话锋继而转到那桩婚事,“若不是你表兄写信给你,我的乖孙女岂不是要跳进火坑?匈奴动荡不安,王族内部斗争不断,何况那世子并非良人,谢廷真是越过越糊涂了。”

    谢乐慈反握着祖母那只布满老茧的手,用着撒娇的语气,问道:“祖母和表兄是如何知道这桩婚事的?当时爹爹瞒着所有人,我委实想不明白。”

    “你表兄也是无意之间知道的,他那段日子得罪了皇帝,从金陵贬到青州做刺史,赶巧他有位知己从匈奴回来,他同你表兄一起吃酒,说匈奴的世子要娶北漠领主的小女儿为妻。”老夫人的面色凝重,脸上的泪痕浅淡,“还好你表兄问出其中的牵扯,才知道这桩婚事的缘由,是祖母要他给你写信,叫你来青州的。”

    “你爹爹是有苦衷的,帆儿知道依你的性子,肯定会闹,所以想着让你来祖母这里,也让你爹爹冷静冷静。”

    末了,老夫人添了句:“你爹爹兴许已经想通了,他不会让你嫁到匈奴的。”

    老夫人不愿说谢廷的苦衷,谢乐慈垂下眼帘,说道:“我相信爹爹。”

    “祖母方才说表兄得罪了皇帝,是因为什么?”

    她难以想象表兄会得罪尧儿,而且尧儿丝毫没有提及过这件事。

    老夫人无奈地拍着桌案,淡然说道:“你表兄若是懂得圆滑世故,也不会贬到青州,那皇帝比你爹爹还混,谢帆在金陵只能受委屈,过得不舒坦。”

    “这样也好,他回到青州做刺史,便也不用掺和糟心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