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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一时之间哑口无言,陛下竟会说出这番令人不可思议的话,原先那副不可一世,唯他独尊的模样消失全无,脾气反倒也有点像先帝了。

    先帝生前儒雅随和,还时常跟百官诉苦,有一年大梁干旱无雨,百姓民不聊生,饿死的人不计其数,李弘至今记得,先帝坐在龙椅上几度哽咽,眼尾还滴落着清泪。

    本想着周策会像先帝那样体恤百姓,能为大梁的江山社稷着想,哪里会料到,冯太后在金陵一手遮天,冯氏一族的势力愈发强大。

    奸臣当道,年轻的君王亦不能抵抗。

    李弘长叹一口气,亏得他年过半百,还跟十六岁的君王置气。

    回想周策登基这三年,明面上纵容奸佞横行,把忠良之臣一个个推走。

    这未尝不是铲除奸佞的一种谋划。

    李弘想到此处,激动地说道:“陛下教训的是,老夫以前不该跟陛下争执不休,让奸臣在旁边看热闹。”

    “李大人不必责怪自己,朕有时做事也有欠考虑,没有顾及李大人的颜面,怪只怪朕考虑不周,平白让李大人这等忠良之臣受委屈。”周策懊恼地摇摇头,叹息道,“还望李大人能不计前嫌,帮帮我这个被冯太后诅咒的年轻人。”

    李弘的胡子一撇,陛下这说话的腔调,跟孩童央求家中长辈帮他做事的时候一模一样。

    “陛下何出此言?”

    “朕方才说冯太后在慈宁宫日日吃斋念佛,她昭告天下,皇帝在紫宸殿命若悬丝,甚至要为朕开坛祈福,还在民间抓壮丁。”

    “可朕至今还未顺利回到金陵,刚进凉州城便与锦衣卫厮杀了整整一夜。”

    周策愁容满面地坐回去,托腮叹道:“李大人,朕的名声坏了不要紧,但现在为非作歹的是冯太后,朕不仅要小心谨慎地东躲西藏,还要想法子早些回金陵,不然冯太后可能就直接宣告朕已经死了呢。”

    “李大人,朕才十六岁,您说我惨不惨呢?”

    李弘的嘴角抽搐着,陛下莫不是被那蛊毒伤着了脑子,这话不仅变多了,还絮絮叨叨的。

    “陛下的意思老夫明白,冯太后此举委实狠毒。”李弘沉吟半晌,他的目光如炬,“陛下既愿开口与老夫不计前嫌,那老夫仍愿为陛下效力。”

    说罢,李弘躬身说道:“微臣和沈老将军还有些交情,他虽解甲归田,但宝刀未老,而且他的孙子在荆州是少将军,手底下的兵士个个儿能打能抗,陛下不方便出面,到时老夫亲自去荆州一趟。”

    周策起身扶着李弘,笑道:“李大人无须多礼,若非我还有要事在身,定会跟着你去拜访沈老将军。”

    大梁的州城都有军队驻扎,饶是冯太后控制着金陵,可那些州城却不一定会站在冯太后的那边。

    李弘掌管御史台多年,人脉自不用多说。

    荆州是大梁的心腹,军力也是几个州之中最好的。

    李弘欣慰地握着周策的手,慷慨激昂地说道:“陛下能有今日的觉悟,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策抿了抿唇,他没有想到李弘会如此激动。

    李弘似乎觉得在书房说得不够尽兴,又带着周策去正厅侃侃而谈。

    ……

    午后的秋阳不冷不热,此刻的客栈渐渐冷清,谢乐慈戴着帷帽出了厢房。

    她还未下楼,在房外守着的影卫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谢乐慈停下脚步,应道:“想买些东西。”

    她方才站在厢房的窗户前,瞧见在小巷玩闹得孩子都回家了,可周策还没回来。

    “姑娘要买什么?”

    “糖。”

    “……姑娘还是在厢房等候片刻,属下派人去买。”

    影卫不想让谢乐慈出半点差错,以免激怒陛下,是以态度诚恳地请谢乐慈回了厢房。

    厢房的桌案还放着在凉州城买的话本,谢乐慈取下帷帽,百无聊赖地翻着,虽然有些看不懂,但起码能打发时间。

    不知怎么,周策若是不在她身边,她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并且周围的一切也会变得无聊。

    这时,窗外响起了一阵鸟叫,谢乐慈抬眸看了看,又无精打采地垂下眼帘。

    “诶呦——”

    男人的哀嚎声很是刺耳,像是在被人殴打。

    “谢姑娘!谢姑娘!快来救救我,否则我再也不帮公子办事了!”

    谢乐慈急忙跑出厢房,却见许言绍的脸蒙得严严实实,抱着木箱子躺在地上。

    影卫顿时收手,作揖解释道:“姑娘,此人方才跟做贼似的,属下并无过错。”